轰焦冻抱着花,斜挎包还没放下,被凉一带着迷迷糊糊地买好了票,登上了巴士。

    他直到坐下才恢复了一部分的思考能力“我们要去哪里”

    现在已经快到六点半了,夜色渐渐笼罩了大地,车上的人不过几个,两个少年坐在最后一排,挺拔俊秀像是从地里冒出的新笋。

    凉一坐在窗边,闻言轻声道“世界的尽头。”

    巴士发动,车厢内的灯熄灭,城市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投入其中,头顶冷气运作发出轻微的声响,迎面而来的车灯照亮少年的面容又黯淡下来。

    好安静,轰焦冻侧头看向凉一,但是却并不孤独。

    “目的地还有两个半小时才到。”凉一解开耳机线,将左耳放在轰焦冻的手心,“要听吗”

    轰焦冻低头看着手心的耳机,抬眼时只看到凉一在昏暗灯光下轮廓分明的侧脸。

    带上耳机,世界有了背景。

    很微妙的感觉,以前从未涌动的情感澎湃在少年的胸腔,它那么激烈叫嚣着要破体而出,但却让轰焦冻那么平和。

    仿佛一束淡金色的光将他笼罩其中,他像个虔诚的信徒,垂着头祈祷,不奢望有人能听到,但有人听到了,将温柔的手轻轻搭在他的头上。

    凉一看到了轰焦冻,真正的轰焦冻。

    巴士驶出城市,五彩缤纷的城市霓虹渐渐被抛在身后,视野中自然的轮廓一点一点的浮现。连绵的低矮山峰推入蜿蜒的雄伟森林,曲折的山道下沉,回到平路时树木落在身后,雄奇瑰丽的海岸线出现了。

    车停停走走,到后来车上只有凉一和轰,没有人再开口。

    到达终点站。

    两人在破旧的车站站牌下车,开着大灯的巴士很快驶离了。明亮的灯光行远,像萤火的灯光在远处闪烁。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了,皎白的月光笼罩天地,细软的沙滩和潮涌潮退的海水都是波光粼粼般闪耀着细小光芒。

    “走走吧,焦冻。”

    两个少年一前一后慢慢地走着,凉一无意开口,也没有好奇心要轰开口。

    他想做的只是和他在安静的地方走走,他不知道轰焦冻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有没有意义,但是他只是很想这么做而已。

    “绪方。”

    轰走在前面,脚步不停,声音却被海风吹到凉一的身边“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因为我看到焦冻了,焦冻看上去很难过。”

    异发少年停了下来,风吹得他柔软的发丝飘飞。

    凉一不停,他越过轰“我看到了,就没法看不到了。”

    凉一也停住了,他的手腕被握住了。

    风吹鼓了轰焦冻的衬衫,少年挺拔结实的身体崩得很紧,他背对着月亮,整张脸都埋在黑暗中。

    凉一站在月光中,清白的,一尘不染的。

    沙地里被落下的水滴溶出一个小坑。

    一个,一个,又一个。

    轰焦冻迈出一步,紧紧地抱住了凉一。

    少年的怀抱热烈,心跳透过肋骨和皮肉传递给凉一,他抱的很紧,像在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他本可以忍过去,像往常一样,自己待一会儿就好了,但是他被看到了,他被温柔地握住了,他藏起来的孤独难过再也无法掩藏。

    “我去见了妈妈,向她道歉。”

    “我想成为英雄。”

    “我不是混蛋老爹的实验品。”

    “我会成为我自己。”

    凉一的金发随他的意志幻化成羽翼,轻轻覆盖着面前的少年。

    每个人都渴望变得更好,成为想象中的自己,但是如果连接受自己,了解真正的自己都做不到的话,更别说改变自己了。

    轰焦冻是这样,绪方凉一也是这样。

    绿谷出久的执着点燃了藏在壳里的轰焦冻内心的渴望,而今他全部都向凉一展露了,毫无保留。

    “轰焦冻就是轰焦冻。”

    “不是任何人。”

    一切都是蓝色,深深浅浅的蓝色。

    天空、薄云、月亮、海水、浪花、礁石、海风。

    凉一的脸颊、眼睛、羽毛、怀中的花。

    轰焦冻的手指、心脏、眼泪。

    这偏远的海边,仿佛真的是世界尽头,让轰焦冻短暂地逃离了现实世界,即使还要回到喧嚣繁华又冷漠的现实,即使前路还是困难重重,但就在这一晚,可以忘记这些,已经足够了。

    这个夜晚,他过了一次,余生还会经历无数次。

    下一班车在凌晨两点半到达了。

    凉一困得快要晕倒,一上车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轰焦冻观察了一会儿,见他的头磕在玻璃窗上也没有转醒的迹象,于是伸手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触碰凉一的脸颊时,温度有些低,轰焦冻一愣,垂眸看着肩上的少年。

    他应该很冷吧,身体不好,又在夜晚陪我吹了几个小时的海风,轰小心翼翼地用外套裹住凉一,半搂半抱让他靠在自己怀中。

    胃里的那只蝴蝶好像跑到了他的心脏,触须、前肢、翅膀都在不断搔刮,引起它的不断颤抖。

    轰焦冻搭在凉一肩上的手轻轻摩挲他金色细软发丝,抬眼时看到玻璃窗上自己的神情。

    我在笑吗

    海平面的太阳升得很早,车前的时钟指向三点半,寂静深邃的远方就冒出了一点晨光。

    巴士越往前行驶,光芒就一点点攀上海面,最后触碰到了轰焦冻的怀中。

    他一夜没睡,但心绪平静,内心满足又柔软,视线一直落在熟睡的凉一身上。

    晨光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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