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各地少有像柳安镇这般, 不过是办个宴, 还要县丞与主簿老爷亲自来定这承宴之人的。
    钟应忱早先便跟池小秋说过,文和宴这名字起得四平八稳, 实则是因柳安从百姓到乡绅老爷再至主簿县丞,都是好饮馔之人, 所以才这般重视这场宴席。
    虽说如此, 这往上呈选菜色到底也不好在衙中进行, 好在主簿在北桥也有个不大不小的私宅,一大早,各家便都带着食盒往主簿宅中去。
    文和宴不过是在近二十年才慢慢打出了名声, 先时不过是柳安四酒楼在一起轮流承宴,后来渐渐增至六七家, 但来来去去也不过都是熟悉面孔。
    直到十年前,观翰楼让个巨贾买了去,一连从别地招来了五六位大厨, 不过三四个月就在曲湖马头边声名鹊起。他们尤嫌不足, 几下里一商量, 便瞄准了文和宴, 将看家本事拿了出来。几道菜一出, 放在桌上一看便让人耳目一新, 呈菜之时让县丞老爷一眼看中,将那年文和宴交与了他家。
    也便是从那一年起,文和宴才为柳安镇士绅分外青睐,不仅为县丞老爷挣足了面子, 也让观翰楼就此越发站稳了脚跟,且隐隐跃居为群龙之首之势。
    原本柳安一流的酒楼食肆各有特色,虽说彼此暗暗较劲,但总归一张桌子上吃饭,轮流坐着上首,时时拱手相揖让,也算是一团和气。突然闯进一个观翰楼,竟是霸着这位子不让了,反倒是激起了其它几家好胜之心。
    文和宴三年一次,是难得的向柳安各个官宦富豪之家展露技艺的机会,富家一宴,值千百金,谁不想争夺客源越发激得各家都使尽解数,倒让这参宴的人坐收了渔翁之利。
    可也不知为何,任千帆竞过,最后稍胜上一筹的,总是观翰楼。
    长此以往,别家虽说背后口里发过几回酸,但也服气这有真本事的,几家都在门厅处等候,一见着周大厨带着人进来,都留几分尊敬之色。
    “近来店里可好啊”
    “也是许久不见老哥登门,今日又要让小弟长见识了。”
    来来回回一顿浮于表面的寒暄,言语推让来去,众人的心思都暗暗落在各人带来的食盒之上,却也没人愿意此时都揭了自己的底的。
    这一顿试菜却与平时办的那些厨宴厨赛不同,没人正经守在这,看你怎生选食材挑家伙,技艺如何精妙刀工如何轻快,非要在眼皮底下变成一道道菜。县丞老爷同主簿师爷,每日理一县之政,日子过得繁忙得很,能抽出时间将菜一道道尝了已算是给面子了。
    可这无疑让各家得了些先机,又失了些先机。好处便是能集一店里的本事,众手相帮,集思广益,出来的菜怎么也差不了。坏处便是人人都藏得严实,谁也不知别家出的是什么,想捣鼓些手段也做不成。
    因此最后文和宴上呈的菜色,便是这店里后厨最大的本事了,若是输了,再也别去怨愤别人,谁让你家底不够厚实,争不过别家呢
    忙忙碌碌大半个月不过就是为这两道菜,临到头谁也没心思说些闲话,但凡开口都是存着别的心思,想探问些消息来的。
    周大厨方坐定,就有人笑问他“老哥可知道,今年同咱们一起试菜的,又多了一家。”
    消息早半个月放了出去,谁能不知道便都点头附和上两句。
    “云桥的池家”
    “那个姓池的小丫头”
    有人点头笑道“咱们这做菜试菜,也讲究个传承,有个像样的后辈,也算是好事。”
    “给些机缘,让小辈见见世面,却也不错。”
    旁边立刻有人阴阳怪气道“咱们再不济,也是在酒楼行会里挂上名的,李老弟怕是想得太明白了些,我却看不惯这样钻营的。”
    “听说与今科的解元郎是同乡,想必高家也却不过面子去。”
    “还真是,他家新推的什么消寒锅子还挂着解元的名儿呢”
    “原只是同乡,只这般看来,还以为是一家子呢”
    还是方才悒愤不平的李厨子,又出言道“若要这般来算,我家的兰花春笋还挂着知府老爷的名儿呢再不必说黄金鸡这样遍地都能寻着的菜了。”
    黄金鸡原还有个名字,叫做皇帝鸡,也是不知从哪里传的,跟开朝时还未发迹的挂了点干系,虽不见味道如何经验,却也养活了不少店家。
    各人能这样轻松说着池家如何,不过是因为打听清楚了底细,便能放下心来。
    不看池家食铺报出来的名字如何扎眼,就单问问池小秋的年纪,不过十六七岁,从小长到大的年岁加在一块,连他们上灶的时候都不够。更不用说,那食肆里头唯一能指望的,不过就是池小秋了。
    这还有什么可比的,毕竟那解元郎再满腹经纶,也不能把书读到菜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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