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秋这天醒得特别早。
    秋露寒重, 再加上这天一日比一日亮得晚, 便是早起了,看着黑压压天也总想让人眯缝了眼再回去补上一觉去,何况也只是迷迷糊糊睁了睁眼。
    池小秋迷迷瞪瞪坐了一会儿, 枕头还在温柔地呼唤她回归梦乡。就这么一会儿, 被窝里的暖气散了一半,池小秋被子一卷,便想再倒回去。
    可就这是一别身的功夫, 夜里晃白的窗纸忽然映出了摇摇晃晃一点光影, 晕黄的,明显是灯。
    池小秋愣了一下,胡乱踩了鞋, 把窗推了个窄缝, 探出一半脑袋,往下一望, 恰好与那蹲在花圃里的人对个正着。
    钟应忱笑了起来。
    他蹲在一团黑里, 旁边地上一盏灯让风刮得乱摆,拉出一道极长的黑影, 要不是他抬头时闪亮的眼睛,池小秋几乎要出来拿贼了。
    “这么冷,你蹲这儿做什么”
    “你又出来做什么” 钟应忱眼看池小秋才将头从窗中缩回来,下一刻便蹦跳下了台阶,脚上袜子只穿了一只,外头披着的衣裳松松垮垮, 里面只穿着薄薄一层衣裳,看着便冷。
    “再冻着你”钟应忱放下手里东西,伸手接了她,一触到凉意,便皱起眉来“时候还早,回屋。”
    池小秋却别着他的手去看地上物什“你半夜不睡,在这做什么”
    这会离得近了,她才看见方才钟应忱拿的是什么。
    一个小小的瓷壶。
    她才想伸手去够,却发觉自己一下子离地高了不少,又一晃一晃离得远了。
    “你要那个壶做什么”池小秋不挣扎,乖乖让他抱回屋里头,唯独好奇心大起,追着钟应忱问。
    钟应忱将她搁回床上,寻了掉在床尾的袜子,一摸仍是冰凉,被里也没有温乎气。只得把他的手炉连着池小秋一齐塞进被子里,把她裹成一大团,且笑且叹“好歹不能光了半只脚出去啊”
    池小秋一攥他的手,就知道这人大约也是在外头冻久了的,便把他两手都合在掌心里头呵气,又展了展被子,想将他一并围进来。
    钟应忱却只摇头笑,侧身帮她掖了被子“还够再睡上半个时辰,你先躺下罢。”
    池小秋却不撒手“这话不该我说你么”
    趁着钟应忱一愣怔的功夫,她迅速从被里直起身,两手搂上他的脖颈,小声央求“你要出去,我陪你一起呀。”
    钟应忱瞧她忽闪忽闪的眼睛,硬是费了半天功夫才没让自己亲下去。
    池小秋这样提要求,他是没法子拒绝的。
    “别忘了拿手炉。”钟应忱盯着池小秋穿得厚实,才放她出门。
    但钟应忱这样忙活,做的事却让池小秋颇为意外。
    再冷一些,草叶上覆的就已经是寒霜,这会恰是一年之内收集秋露的最后时候。幸而他们这院子经几年仔细打理,葡萄已经开始能结果,芭蕉风采茂茂,叶片青润,四时花木总是不少。
    大叶子上的露水要更好收,池小秋见他格外认真做些闲事的样子,极为惊奇。
    “这是要做什么”
    “集秋露于砚,可磨好墨。”
    这样的雅事,池小秋一直都以为只活在书本里头,却没想到连屋子都不耐烦收拾的钟应忱,倒有此闲心半夜跪在凉地上,采露磨墨。
    小秘密一旦被戳破,便没什么引人注意的了。
    池小秋只看了两眼,便慢慢让钟应忱去拨草叶的手引去了心神。在柳安镇养了两年,当时在石缝灰土间磨出的皲裂伤痕都看不见了,但写字的茧子越发明显。
    池小秋见他轻轻展开手时,五指修长,骨节分明,露珠还在从叶脉上慢慢往下滑,钟应忱便郑重拿着瓷壶放在叶片下,等它落下来。
    他只要认真起来,侧脸的弧度便因多出的庄重更加好看,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之上,池小秋有时隔河看他写文章,能悄悄看上半晌。
    他已然忙活了好半天,摇了摇壶,已经采了大半瓶,钟应忱不想让池小秋在冷风里面多呆,便站起身,打算带她进屋去。
    他一转头,便看见池小秋乌溜溜的眼睛正专心致志看他,钟应忱不好意思咳了一声,提醒她道“好了,咱们回去。”
    他要磨的墨却是朱墨,小小一根握在手里,慢慢磨出殷红的颜色出来,钟应忱提起笔来在手上蘸上一点,浓淡正合适。
    池小秋正蹙眉咬笔杆,快要到数九寒天了,她看着九九消寒图,忽得生出了新的主意。
    钟应忱正端着墨过来寻她,见纸上画着大大小小的圆,不由奇怪“你要打新锅子”
    他这般一说,心里一动。
    说不得是个好机会,能把高溪午送来的那些锅尽数给替换了。
    池小秋摇头,笔杆头让她嗑出了印子,她煞是苦恼“还差三个锅底。”
    九九八十一天,那些能文会字的能一天描一笔数日子,她这店里自然也能一天换一个锅子底汤。
    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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