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三月的荠菜,四月的螺狮,六月的甜瓜,八月的螃蟹。
    不期然地,有一个名字也蹦跳进来。
    一年十二月,一日十二时辰的钟应忱。
    她捏着筷子怔了片刻,转头见韩玉娘也在怔,带着些愁苦意思,便奇怪“二姨,你吃不惯么”
    韩玉娘正想着事儿,让她这一嗓子喊出来,登时一抖,筷子掉在一旁。
    外头有人拍门,小齐哥一路从店里追到家里来,眼睛发亮,好似看着满屋满箱的钱,有些兴奋道“东家,东家,有人定整桌席面”
    池小秋还挺冷静,经了这两回,凡是说要定“大”席面的,总不是多么愉快的经历。
    第一回,惠姐让个假小爷打了眼,还送了她好几个月上旁人的指点,同韩玉娘的啰嗦,第二回,虽听了个可心的故事,却也没受着好脸色。
    “是哪家”
    “那个破房子相公”
    池小秋原来还问过钟应忱,那个书生明明旁人唤他罗山,为什么诗后头的印却落着破庐。
    钟应忱道“人多有名姓字号,罗山为其名,破庐为其号。”
    池小秋似懂非懂“那你有没有号”
    钟应忱摇头“我尚未及冠,无字无号,只有一个乳名,是小时我娘起的。”
    “疏和”池小秋还记得。
    “是。”钟应忱低声笑“只你叫得。”
    平平常常一句话,池小秋却转了头红了脸。
    小齐哥记不住别的,只知道破庐就是破房子,从此后便常听他念叨“不知那破房子相公什么时候再来”
    大约是他存上许多张澄心堂纸,又整日将那卷诗打理得一尘不染,这份诚心终于感动了天王菩萨。
    这两日池小秋忙着家里,往店里的时候就少了,小齐哥每天守在店里,竟真就守来了这个破房子先生。
    “敝府里两盆绿云,一盆雪珠红梅尽数开了,此宴是为赏花而开。”
    桑破庐言语淡淡,但与钟应忱不同,他举止间总有些不近人的倨傲,教人难以接近。
    算算她这小店里,因为桑罗山一首诗受益良多,后面小院足足多了几倍收益,池小秋便待他格外耐心热情。
    “要摆上几桌吃席面的人有谁平素有什么爱吃的有什么忌口的”
    “两三席足够,多是各府中女眷,便与上回宴席相仿就好。家母嗜蟹,但体弱不可多吃。”
    池小秋这便明白了,菜品名字就往那“擒文含毫宴”上来靠,文气一些总是无错。
    桑罗山目光渐落于池小秋身上,见她一会儿咬唇,一会儿皱眉,凝神细思的模样,时隔了这么久,灵动鲜活劲儿半分不少。
    池小秋发了一会儿呆,等把那跟螃蟹的菜拟了一遍,忽然醒过神来,还现撂着个客人在这里。
    见桑罗山已起身立在亭榭中,池小秋忙站起来相送。
    桑罗山踱了两步,不往通向外堂的小径,而是往榭边清溪看去。
    他不说走,池小秋自然不能赶客。
    静了半晌,桑罗山才问“东家家乡何处”
    这个家乡自然不是指柳安镇云桥边,时隔了这么久,那个名字好像已经模糊了,池小秋顿了一下才道“风罗黄村。”
    “信州风罗”桑罗山似乎有些惊讶“去柳安约千里。”
    “是啊”池小秋叹一声“可走了好久。”
    桑罗山不语片刻,不知怎么,本不该问的就直问了出来“家中还有何人”
    池小秋笑“一个师傅,一个二姨。”
    “高堂何在” 桑罗山方问出便知晓自己有些唐突,池小秋眨巴一下眼睛,心情顿时不大好。
    也不似伤心也不似发怒,倒像是久远的伤疤被人直大喇揭开,猛地一疼,她抽口气,却没说话。
    桑罗山也不再问,两人本不大熟,这亭榭里的气氛便有些奇怪。
    于是等到他举步往外面走,池小秋略吁口气,待到堂前,他忽然又驻足。
    池小秋顺着往上一瞧,上头的诗正提醒她,桑罗山为她店里招进了多少客人。
    她寻思了一下,便赞道“桑相公,你这诗写得着实是好。”
    旁边伙计也笑“东家可是珍重,让咱们每日里都得掸上一遍,别落了灰。”
    桑罗山背着手看了这诗片刻,又往池小秋处看了一眼,拱手作别。
    “过两三日,还请东家登门,将菜单与家母一看。”
    池小秋将他送到门口,后面给那伙计使了半天眼色的小齐哥,拍了他脑袋一巴掌。
    “你话怎么这么多”
    伙计委屈道“不是你与我使眼色的”
    “以后你再跟这个破房子老爷说话,说谁都好,别扯上东家”
    又想赚钱,又得防着桑罗山的小齐哥叹一口气,近不得远不得,这日子过得,可真是不容易
    作者有话要说秃黄油参考百度
    1参考调鼎集酱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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