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生日过的, 出门时不甚欢喜, 回来时甚不欢喜。
    秋灯一捻,退了绿的蚂蚱吧嗒吧嗒蹦上石桌,冲着那中心一点亮冲过去, 又让外头的灯罩撞了一个跟头, 只能眼睁睁看着扑棱着翅膀的飞蛾在它之上盘旋来回,而后觑着一个破损一些的空儿直扎进去。
    毕剥一声,灯火猛地摇曳一下, 又险险定住, 池小秋便想到了韩玉娘。
    她烦恼地叹了口气,怎么世上就有这么多见火也要往上扑的人,难道挣扎离开的痛苦, 比不过热油灼身的么
    她愤愤踹了一下桌腿, 低低骂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就比如那个活该千刀万剐的涂大郎
    “哎你这话若让薛师傅听见了,便要小心他日后不愿教你。”钟应忱话里带笑, 从她身后而来, 手上端着一个盖碗,搁在桌上。
    池小秋满腹心思, 竟连他脚步声都没听见,闻声一慌,忙翘首四下望去“师傅你见着了”
    钟应忱轻笑“薛师傅并没见着,只见着一个发呆的池小秋。”
    池小秋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薛师傅最是小心眼又记仇,若让他听见,说不得明儿的云林鹅就吃不成了。
    钟应忱没忍住, 噗嗤一声笑出来。
    池小秋不由发恼“你怎知道说的人里没你”
    便见钟应忱从容不迫坐下“我离弱冠还有五年,尚且年小,这话自然不是说我了。”
    他将盖碗轻轻一推“天晚夜寒,喝碗莲子汤润口,再骂不迟。”
    池小秋气哼哼地“你不知道那涂家”
    “涂家再厉害,也比不得我们小秋,一言不合便拔刀而出,泼茶掀桌,好不威风。”钟应忱迎着池小秋惊讶的眼光,微微笑道“这般看来,吃亏的总不是咱们。”
    “你怎么”知道
    钟应忱望了她半晌,忽而一笑“我便在门外。既是给了你刀子才能上门的去处”
    “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人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池小秋的心忽然跳得快了一瞬。
    她忙忙喝了一口莲子汤,还没咽下去就吐了出来。
    咸
    她就着灯搅了搅,见莲子未烂,银耳还留着根,再看钟应忱有些紧张的脸色,一瞬间明白过来。
    想来这莲子汤,又和上回的面条一般,是钟应忱的手艺,她只能忍着咽了两口,才搁下。
    钟应忱暗暗舒了口气,想起今天看见池小秋带着韩玉娘去吃宴席,便问“你二姨怎么说”
    一提起这事,池小秋刚刚好转的心情一落千丈,她神色萎靡“我费了一下午与她说,二姨甚话没回,只回了我两缸眼泪。”
    哦,倒也不是甚话没说,她好歹还跟池小秋说了两句缘由“你二姨夫原不是这样的,我刚嫁过去时,也待我好得很”
    池小秋恨不得抓了她的肩膀,把她摇醒,道一声“你嫁过来已过了十几年了是过当年的日子还是眼下的日子”
    钟应忱问“你是如何与你二姨说的”
    池小秋精神一振,将自己苦口婆心费劲口舌的说辞又跟他重复了一遍,涂家家境潦倒,婆婆刻薄,丈夫无能,用着二姨的钱养着小老婆,倒生了一双儿女,韩玉娘生了一双巧手,管着一家子吃食,却没见别人厚待上两分。
    池小秋愤慨道“都到了这个份上,二姨还有什么犹豫的若是我,早就阉了他自个快活去”
    钟应忱眼皮一跳,见池小秋仍旧絮絮持着仗义之言,便止住她道“你说了这许多,二姨可曾点头”
    池小秋眉毛一耷拉,看着可怜极了,怏怏道“没有。”
    “你捏错了她的脉门。”
    池小秋不解“难道自己过得好不好,她便不知么”
    “什么才是好”
    “自然是能自家做主。”
    “那是你,你二姨可不是这般想。”钟应忱毫不留情道“她已经惯了别人看她脸色过活,样样为别人着想,已经如此过了一辈子,你忽要这样逼着她要为自己过活,何尝不是在难为她。”
    池小秋头一次听着这样说法,气鼓鼓道“难道便看着不成”
    钟应忱反问“为什么不能看着”
    池小秋一拍桌子“那多憋屈便没有其他的法子”
    “等。”
    等到韩玉娘自己忍不下的时候,才是他们这些外人能插手的时候。
    “你二姨这次回来,想是有一段日子不用出门了,你便得空多请她来摊子上帮忙,也是散散心。”
    池小秋虽答应着,一口浊气却噎在心头,只能憋着跟薛师傅折腾那只新买回来的鹅。
    这是只身手矫健的大鹅,一不留神撒了出去,便神气活现地四处飞扑,见飞不出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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