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黄轻纱在暖池上飘摇。

    剑梧见他走神,觉得很稀奇,便问道“怎么了”

    风渊将手里的棋子丢回棋篓,站起身来,神色十分淡然,他道“无事,不过是紫微宫里又进了个小贼,我回去看看。”

    风渊走后,剑梧自己一个人把这盘棋给下完了,庭前的辛夷花这几日看得极好,纷乱摇曳的影子映在一侧的宫墙上,他看了半晌,恍然觉得天界的日子好像是越来越无聊了。

    长秋宫内,星如站在天命文书前,说是天命文书,却是一面巨大的铜鉴,他第一次来长秋宫由于缺乏经验,在后面的书架上翻了大半日也不曾见到关于天命文书的半个文字,还被风渊上神罚着晒了半日的书。

    后经过司泉上神的指点才晓得他其实在刚一迈入长秋宫时映入目中的那一面巨大铜鉴便是传说中的天命文书,由此事星如深刻地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

    他抬起手,缓缓拉开胸前衣襟,随即将指甲化作尖锐利器,找到心脏跳动的地方,用力扎下,将白皙到几乎透明的皮肤剖开,于是便有温热鲜血从裂口处汩汩而出,他似乎感觉不到疼,只是平静地用手指沾了血,有条不紊地在天命文书上面画出寥寥几笔的符咒,然后静静等待着,眼前的天命文书上究竟会出现怎样的场景。

    一团烈火猛地出现在镜中,炽烈火焰仿佛要从镜中扑面而出,火红的岩浆沿着山脉流淌下来,汇入湖中,湖上有一小岛,岛上有一副巨大的棺椁,罗刹鸟算是魔界中的稀有品种,能看到这些不算奇怪,他静静地守在铜鉴前,等着藏在血脉深处里的另一个人出现在这面铜鉴上。

    终于终于

    火焰被寒冰覆盖,一切回到百年之前的那座高高佛塔中,那夜下了很大的雨,塔中一点禅灯如豆,和尚们念着往生咒的声音不止不休。

    而九天之上,巍峨宫阙前的琉璃宫灯骤然亮起,冷冽飓风掀起滔滔云浪,缥缈梵音中有金色莲花盛开,风渊上神历劫归来。

    铜鉴上画面便停在此处,又在顷刻之间成为一片虚无,星如苍白着一张脸,向后踉跄一步,他举起手似要将眼前的天命文书砸个粉碎,好像只要这样做一切就都不曾发生。

    可半晌后,他颓然地将手垂下。

    不是早就知道殿下轮回转世后不会记得自己了吗不是早就提醒过自己永远都不能回到从前了吗那么他是在人间还是在天上,又有什么关系呢

    真的没有关系吗,星如。

    他这样问自己,然后茫然然地抬起头,看着长秋宫上斑斓的穹顶,眼泪就这样滚落下来。

    也很奇怪,就在这时候他莫名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位上神时的场景。

    那时他刚到天界不久,在司泉上神那里讨了两杯酒喝,回来后躺在千桃园睡了个天昏地暗,一没留神儿化出了原形,直到有人叫了他一声秃毛鸡才从睡梦中醒来。

    他身上翎羽当年为破开伽蓝塔禁制烧去大半,后又受了重刑,差不多掉了个干净,这些年也不怎么争气,就这么稀稀疏疏长成几根,此时被叫一声秃毛鸡并不过分。

    叫他秃毛鸡的小仙君梳了个包子头,穿着浅黄色的小裙子,长得可可爱爱,她小跑过来,蹲下身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脑袋,却因为那里太过光秃,而无从下手。

    不过,这位小仙君还是很客气地夸了他一句等他日后毛毛长出来一定很可爱。

    “微露,该走了。”

    远处一道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低沉,好像幼年时候,他敲过的巨大编钟。

    话音落下后,四周寂然,带着一种冬雪落下的寥落。

    他不由得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在那小仙君的身后站着一位个子高高的大仙君,他身穿一袭玄色长袍,上面绣着三两只振翅欲飞的白鹤,配合着两团卷云纹,很有韵味,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束在脑后,斜斜地插了一根玉簪,神情倒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这位仙君长得是不错,园子里桃花灼灼,清风徐徐而过,吹落了些许的花瓣,落在他的肩头,他抬起手,轻轻拂去。

    他怔了一下,那时就觉着这位大仙君有几分眼熟,歪着脑袋,盯着他猛瞧了一会儿,却是想不起来。

    还心道是那些年在无情海营养跟不上,如今脑子也不太好使了。

    “这鸟,”仙君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片刻,评价道,“太丑了。”

    星如“”

    他在两位仙君离去后,掏出一面镜子,欣赏了一会儿,想着自己现在身上翎羽虽不旺盛,但也覆盖了些细细的绒毛,殿下若是看到了说不定还能夸他一句可爱,那位仙君实在缺少了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他曾经无数过设想过多年后他们二人再一次重逢。

    他想着即使他的殿下再也不认得他,或许也还会走过来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投喂他一把粟米,又或许是像百年前他刚刚化出人形的时候,赞叹一句好俊俏的小公子。

    他说,这鸟,太丑了。

    原来这样才是,一切的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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