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琴是她身边最沉稳老练的丫鬟,办事利落可靠,出去半日回来便复命说办妥了。

    接下来没一句多的话。

    盈翠在边上侍候着,明显想问两句,但看自家主子就着檀木方桌开始作画起,一下惊掉了下巴,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赵菁菁铺开了宣纸,精心作画,这一画就画到了日落西山。

    全神贯注。

    不单是盈翠,这苑里的丫鬟们都晓得自家姑娘精细活儿一窍不通,最头疼就是描绘女红,却偏爱金算盘珠子叮呤当啷的清脆响动。

    眼前这一幕跟转了性子似的,盈翠奉茶的时候往前了点,就看到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小人儿,一圈儿,一竖,杵两根棍儿,横七竖八的连成一片,让人看不出丁点头绪。

    “小姐这画的”

    赵菁菁搁下笔“众生百态。”

    香琴闻言抽了抽右眼皮子,方才小姐脸上那阅尽千帆的神情恍若错觉,明明还是不着调的那个。

    一向巧言的盈翠憋足了劲,终于想出个夸词来“小姐画的,真不一般。”

    赵菁菁端着欣赏了会,嘴角那一抹逗弄的笑意渐渐淡了去,这画上画的可不正是她三年来所经历的浮世绘,临死前那一幕幕走马观花从眼前划过,除却满心彻骨的寒意,便是深深钦佩,钦佩那二人能有如此演技。

    糊弄过了所有人。

    她从小爱慕的那人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但得偿所愿嫁得心上人后,那些欢喜与期许在山洞挣扎垂死的一夜里,却成了最锋利的刀子,一刀刀磨得她血肉无存。

    赵菁菁骤然捏紧了画纸,好一个郾城公子佳人

    “老爷回来了,请小姐到前厅用饭。”从门口传来丫鬟的通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赵菁菁蓦然回神,松了手,目光泛冷。

    她这一辈子太过顺遂,顺遂到那事情来临之际她应付不及,一环扣这一环的局,直到临死前方才悟了个透彻。

    越佩茹曾指着她哭诉,说从一开始就错了。

    也好,那就让他们看看如何才是对的

    “小姐”

    “嗯。”赵菁菁又一次回神,“换身衣裳就去。”

    身上的白绸衫子绣了海棠,如皑皑白雪上落了殷红,一点一点饶是碍眼。

    赵菁菁换了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沁了绿的玉镯子挂在手腕,衬得那腕子越发莹白纤细,旋即那手悄然在袖下握住,朝着前厅走去。

    檐下拢着轻纱的素粉灯笼随风轻晃,晕开淡淡昏黄,投照在长廊下,也照得地上的影子纤细单薄。

    父亲说,她骄纵任性只怕将来夫家会嫌,齐家儿郎看着长大,齐赵两家又是世交,知根知底儿能护着她到底,换作旁人他不放心。

    他说外头不比在府里,相夫教子,日子绵长,需得二人同心。

    他还说齐景浩若对不住她,有爹在,必不会叫人欺负了去

    赵菁菁走到前厅时,那儿灯火通明,圆桌以赵国公为首的人都已落了座,空了的位置便是她的。

    “菁菁来了,怎的这脸色这般差,可是身子不舒服”站在赵国公身旁侍候的女子娇小柔弱,正好对着赵菁菁进门的方向,一眼便瞧见她关切询问道。

    而赵菁菁一下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所在。

    赵菁菁则看着赵国公,回想起这三年来和国公府的疏远,似乎是从越佩茹每次探望她说起府里如何如何,潜移默化成了出嫁了的外人。后总是因缘岔开,以至于这三年间她见父亲的面竟屈指可数。

    这样一个对视,就让她憋了一路的眼泪盈在了眼眶里。

    赵国公原本是故作严厉,教导子女守时克己,却在对上那双盈着水光的双眸时,神情松动了些。

    “白日里惊吓不是小事,不舒服就不必强撑,回去歇着,再让大夫给看看。”赵国公更担心惊吓那一桩背后,是小女儿家的情深所系,一想起来便头疼。

    赵菁菁眼里的水光更盛,以至于喊的那一声爹都软软糯糯的,透出些许撒娇的意味来,效果出奇得好。

    就连严氏都不免轻蹙眉头凝着她,这是转性了还是又想求什么。

    “女儿无碍,只是告慰祖宗却不想惊扰,心里甚是惶恐。”赵菁菁垂眸道。“爹,此事非同小可”

    赵国公原是做好了要听她闹一顿的准备,听到这话略有意外,再看她神色认真切切实实是为这事儿忧虑,忽然又有了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你莫担心,好好休养就是,婚姻大事事关终身,不是一时就能议定下来的。”

    “老爷的意思是”严氏听出话音,诧异问道。

    “手里打算置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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