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秾华”

    天寿帝说出每一个字都比平时花费时间要长,他平视前方,呆滞的视线越过匍匐跪地的周院使,往空无一物的虚空而去。

    “还有多长的时间”

    周院使迟疑许久,直到额头的汗珠滴落地面,他才颤声道

    “如果长公主能避世养身,或还有五年时间”

    “你胡说”天寿帝气得直抖,他一巴掌打翻了桌上目之所及的砚台笔架,怒不可遏道“朕的秾华才二十岁正是桃李年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老臣罪该万死”

    周院使重重磕头,冷汗直流。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然天寿帝鲜少动怒,即便动怒,也从未因此杀人。

    他踉跄一步,在高大全的搀扶下坐下。神情颓废萎靡,忽然之间像是老了几岁。

    “你不是说过”他喃喃道“只要养护得好,秾华可以活到三十么”

    “是如此可长公主”周院使道“长公主忧思过多,郁结于心老臣无能,无法为长公主排忧解难。”

    周院使说完许久,帐内都无一声响动传出。

    “罢了不怪你,你退下吧。”天寿帝呆呆道。

    周院使行

    礼后,带着被冷汗湿透的官服,在小侍搀扶下离开了主帐。

    “不怪你,怪我啊怪我是个没用的父皇”

    天寿帝失魂落魄的喃喃声在帐内响起,高大全垂着头颅,眼观鼻鼻观心,似是什么都没听到。

    帐内,又恢复了寂静。

    眼皮下盖着星火千万,倦意依然和她缠绵。

    秦秾华枕在少年腿上,闭着眼,轻声问道“天黑了么”

    “快黑了。”

    秦曜渊望着从一线门帘里照进的瑰丽夕阳,哑声道。

    “你不去和朋友们骑马么”

    “不去。”

    “为什么”

    少年五指插入她如云乌发,三千青丝从指缝中溜走抓不住,也留不下。

    他的心里充满难以言说的悲切。

    “不去就是不去。”

    秦秾华不再追问,她呼吸放缓,似是又要跌回梦乡。

    “给你枕了那么多次这次,扯平了。”她迷迷糊糊道。

    秦曜渊轻轻抚摸她柔顺的长发,等她呼吸重新回归入睡的低缓后,他凝视着她的睡颜,低声道

    “我不想扯平。”

    如血的夕阳慢慢地沉下去了,帐篷内的冷峻身影一动不动。

    这一觉,秦秾华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她还在少年腿上,秦曜渊靠着床边,睡得很不安稳,她刚一动,少年就猛地惊醒过来。

    秦秾华从未睡过这么久,大约也是如此,她外精神焕发。等喝下结绿端来的一碗药汤,她觉得自己又满血复活了。

    话虽如此,这么想的好像只有她一人。

    天寿帝变着花样的找理由来看她,周嫔也来了几次,秦曜渊更不必说了他压根不愿意离开这间帐篷。

    “渊儿,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围场,不骑马不行围,天天呆在帐篷里睡觉有什么意思”

    秦秾华握着一册钞本,看着同她挤在一张坐榻上整日睡觉的少年。

    他睁开眼皮,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又把眼皮盖上了,好像无事发生。

    “你再看看我。”她抚上他的眼睛,低声道。

    秦曜渊闻言睁眼。

    纤长柔软的鸦羽扫过她的指腹,水晶般乌黑透紫的眼眸像是刚从地下水里捞出,洁净美丽,冷得透骨。

    她喜欢美好的事物,因此也喜欢这双眼睛。

    “阿姊还有很多事要做,不会一睡不起,你也有很多事做,不能长睡不起。”她看着他的眼睛,轻言细语道“父皇和众皇子此刻都在围场行围,阿姊想听你打入前三的好消息好么”

    他盯着她的眼睛瞧了一会,像是在分辨真意。过了半晌,他慢腾腾地坐了起来。

    “前三”他扬起一边唇角,缓缓道“第一才配送给你。”

    “收”

    十匹枣红色的骏

    马在广袤的大草原上反向飞驰,马屁股上插的旗帜风声大作,马上的侍卫沿途呼喊

    “收”

    所到之处,全副武装的两翼金吾卫不断收拢包围圈。

    “收”

    马蹄飞扬,尘埃四散。

    三千金吾卫附和的喝声在草原上震天动地。

    十匹骏马在终点汇合,为首侍卫吹响悠长螺号。

    黄色帐幕围成的“看城”中,观望的金吾卫从三品指挥同知方正平转身,向不远处的天寿帝单膝跪下,大声道

    “将士合围完毕请陛下出阵”

    无数王公大臣、皇子皇女接连行礼,相同的呼声震动这片大地

    “请陛下出阵”

    身穿明黄缎绵巡幸袍的天寿帝接过高大全递上的桃皮弓,扬起缰绳,一声气沉山河的“驾”,疾驰奔入围场

    围场中兔狐野鹿无数,见状纷纷逃散。

    天寿帝拉开长弓,瞄准后果断放箭

    嗖

    箭矢穿过灰色野兔的身体,当场将它钉在地里

    “好”

    看城中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接二连三的少年鲜衣怒马,策马冲向中央围场。

    一只利箭擦着雪白的鹅屁股飞过,骑在枣红小马的秦辉仙险些跳起来“哪个杀千刀的敢猎我鹅子”

    武岳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故作懊恼

    “对不起对不起我打个狐狸向你赔罪吧你喜欢白狐还是红狐”

    秦辉仙听说有狐皮做裘,迟疑了片刻,骂声吞回肚子。正当她思考这个问题时,又一人拍着马来到她的身边。

    “表妹金枝玉叶,私库中狐裘多到黯淡变色,不劳武公子费心了。”

    武岳皱眉打量着长衫飘飘,一派读书人模样的来人。

    “我是不是见过你”

    “在下裴逅,曾和武四公子有过一面之缘。”裴逅松开缰绳,朝他不卑不亢地拱了拱手。

    “你们说完没有”秦辉仙不耐烦打断两人,说“白狐皮我确实多得用不完,但是我还没有红狐皮做的东西。你们谁能给我一张红狐皮,我拿鹅绒枕和你们换”

    “我”不等裴逅发声,武岳已经激动拉起缰绳,飞驰而出。

    裴逅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愣着做什么拿起弓,去打猎啊”

    秦辉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两腿在马肚子上一夹,也向着猎物蜂拥的山林奔了过去。

    不到两炷香的时间,草原上的野鹿狐狸几乎被扫荡一空,聪明的动物躲进山林中,手脚慢的如今只能在无数马蹄下惊慌逃窜。

    “快快围住,围住”

    天寿帝领着十几个人,正在围猎一只身强力壮的雄鹿。

    雄鹿身法灵敏,跳跃挪腾让人防不胜防,射出的箭矢一次一次落空后,天寿帝被激出怒气,叫上身旁亲信大臣,便是以少胜多,也要拿下这只狡猾的雄

    鹿。

    眼看雄鹿已经退无可退,天寿帝兴奋地举起长弓

    嗖

    雄鹿猛地跳起,闪过天寿帝射出的箭矢,一脚蹬在随从的马屁股上,竟然转眼间逃出了包围圈

    天寿帝瞪大眼睛,脸都气绿了。

    “咻”

    破空声起,一支长箭划破寒空,以迅雷之势射中雄鹿。

    天寿帝震惊抬头。

    远处疾驰而来的高大少年身穿玄色长袍,眉眼冷峻锐利。他从身后箭筒一次性取出三根箭矢,左手拉弓,右手搭箭,强劲有力的两条长腿紧紧箍着马肚,一束乌发在脑后随风飞扬,人却在颠簸的马背上纹丝不动

    天寿帝还没回过神来,少年手中的三根长箭已呈连珠之势射出

    “咻咻咻”

    三箭破空而来,只听噗噗三声,入地数寸的箭上就各钉了一只野兔

    “好箭法”

    武如一看得心情激荡,忍不住大喝一声。

    秦曜渊提起唇角,哂笑一声,转瞬冲入走兽最多的山林。

    咻

    咻

    咻

    箭筒一次又一次清空。清点猎物的小侍在山林和草原间满头大汗来回奔波,临时插起的“九”字旗号下,猎物越多越多,隐有成山趋势。

    草原上已不再有人围猎,越来越多的人聚在看城里观望行围的一排战果。

    “九”字旗下的猎物之多,一骑绝尘,不用数都能看出远超旁人。

    “今日行围,看来九皇子是这板上钉钉的冠军了。”有人感叹道。

    “狐狸和兔子猎得再多又怎么样若是光比数量,我也能进去争锋一二照我看,还是燕王武冠全场”

    “可惜兖王回了驻地,否则定能在这次行围中拔得头筹”

    “哼不就是几头野鹿野狐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部落十岁小儿就可猎鹿”

    众人各抒己见,其中不乏东胡四部对中原汉人的嘲讽看低。

    天寿帝视若未闻,眯着眼眺望远处半晌没人出入的山林。

    忽然之间,一声怒吼响彻平原。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情况了”

    一双双眼睛盯紧了山林,紧接数声让人站不稳脚的咆哮声后,山林内传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天寿帝瞪大眼睛,忍不住双手扒上看台围栏。

    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寿帝心痒难耐,恨不得立即跳进现场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忽然,山林边有人影晃动,一个小山般的黑影被掷出山林。

    轰

    一头黑熊落在地上,震起飞灰草叶无数。

    玄衣染血,乌发黑发的少年独步走出山林阴影,黑紫色眼眸中战意未灭,亮如寒星,一道飞溅的赤色血迹横跨半个面部,为他桀骜不羁的眉眼增添一抹冷戾。

    看城里静默片刻,旋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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