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一只鹅,还看见一个穿石榴裙的少女,她蹲在地上,抱着双膝,不知和白鹅说着什么,神色一会嗔一会喜,活泼生动,率真可爱。

    看她身上精美服饰,应该不是宫女。

    武岳一时忘了水榭里正在发展的矛盾,眼睛不由自主跟着假山后的少女走,看着她对大鹅怒气冲冲,看着她和大鹅重归于好,看着她把大鹅举高高

    然后,猛地抛向遇仙池。

    武岳

    大白鹅像白色蹴鞠似的,在惨叫声沉甸甸地砸入离水榭不远的水面。

    一声闷响后,水花激烈四溅,大鹅惊慌地扑腾,用难以言喻的泳姿在水中浮沉,与此同时,中气十足的一声喊声从假山后传来。

    “鹅子”

    现在,水榭里的三双眼睛都看向了假山方向。

    鹅在池水里拼命扑腾,惊恐地高声求救“鹅鹅鹅鹅”

    人在假山后高声呼喊,专心地演独角戏“鹅子你在哪儿听到了就回答一声”

    肥嘟嘟的大白鹅在水里伸长了脖子,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声“鹅鹅鹅”

    红裙少女走出假山,视线只在扑腾的鹅子身上停了一刻就移向水榭。

    “你也在这”

    秦辉仙拖长语调,似乎十分不待见眼里的人,脚步却和表情截然相反,又轻又快地迈进水榭。

    “八妹是来遛鹅的”秦秾华笑着问道。

    一听这称呼,武岳立即从石凳上起身,等着对方注意到自己时再行问安。

    秦辉仙拧着眉头,没好气道“你看我像是遛鹅的吗”

    武岳看向还在池子里扑腾的鹅,心想确实不像

    他忍不住开口“你的鹅好像不会游泳要不要派个人,把它救上来”

    秦辉仙不耐烦道“救什么救,你见过不会游泳的鹅吗”

    武岳“”

    这不是就见到了么

    秦辉仙这才注意到说话的人,她看了武岳两眼,狐疑道“这谁啊”

    “广威将军府的四公子,九弟的伴读。”秦秾华笑道。

    “哦。”秦辉仙得到解答,面上疑色消失。

    武岳刚抬手准备向她行礼,秦辉仙开口“你走吧。”

    武岳

    “看什么看留下来等我请你吃饭”秦辉仙皱眉。

    “不敢不敢我这就走”

    “武四公子,坐下吧。八妹在和你开玩笑呢。”秦秾华笑道。

    武岳这下才是真真正正体会到什么叫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八公主那眼神,分明不是在和他开玩笑啊

    秦秾华又让他坐下,武岳看了眼脸色不虞的八公主,战战兢兢地坐下了。

    此刻,他多么想去陪伴水里扑腾的鹅子。

    太阳升高后,气温也逐渐起来了,武岳喝光了一壶茶,终于等来唠完嗑的广威将军,迫不及待地拔腿跑了。

    秦辉仙虽然意犹未尽,但在秦秾华提出回宫后,也从池子里捞起假死的肥鹅,干脆利落地回宫了。

    秦曜渊一直看着她,可她连个眼角余光也没投来。

    她从石凳上起身,眼眸低垂,说“回宫罢。”

    一路上,她都没再开口。

    回宫了,她也没有开口。

    她故意不去看如影随形的少年,故意忽视他紧握的拳,委屈的眼,紧抿的唇,故意避开他靠近的身体。

    她和宫人说话,对宫人微笑,就是不看他一眼。

    结绿把他拦在寒酥池外,神色有一丝愧疚“殿下,公主要沐浴,您不能再进去了。”

    秦曜渊停下脚步后,结绿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迟疑道“殿下您为什么就是不肯按照公主的意思念书呢”

    少年披着夜色,眼眸深沉,一动不动地看着寒酥池大门。

    结绿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寒酥池。

    等到第二十一声鸟鸣响起,她终于又走出寒酥池。秦曜渊幽魂般地跟着她走进寝殿,看着她和宫人说笑,看着她拿起书卷看着她喝药最后,她终于要熄灯了。

    于是,他被客气地请出了寝殿。

    秦曜渊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深陷掌心的十指早已麻木。

    夜星遍布苍穹,她始终没有看他一眼,对他说一句话。

    熄了灯的寝殿里,秦秾华以手支头,随意靠在罗汉床上,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坐着。她很少有什么都不做的时候,她是喝药时也要争分夺秒看一行字的人,可现在,她的确什么都没有做。

    当殿外响起丑时的更声,她终于起身走到窗前。

    推开木窗,少年站在挂满茂盛枝叶的泡桐树下,月光透过茂盛枝叶斑驳在他脸上,阴影中的乌黑眸子晦暗不明,执拗的目光和她径直对撞,躲也不躲,避也不避,如他一如既往的霸道风格,铺天盖地将她包围。

    秦秾华无奈地笑了。

    “你过来。”她轻声道。

    前一刻有如石雕的少年,毫不犹豫朝她走来。

    一个窗框,两人相对。

    秦秾华伸出手,试了试他脸颊的温度。

    还好,不是很凉。

    她刚要收回手,一只瘦削而颀长的手将她捕获。

    少年紧紧握着她的手,目光灼灼,紧锁着她。

    “你为什么会不在”他问。

    他的提问在秦秾华意料之外。

    她本以为,他会更想为她的故意冷待问一句为什么。

    “成王败寇,你若输了,阿姊就会不在。”她说“告诉阿姊,你为何不愿学经义军略”

    秦曜渊想起了藏在床底下的曹操和献帝。

    想起了路人所说的那句“你聪明了,要权臣何用”。

    他想起了许多,但无论哪一个理由,都说不出口。

    他多想相信她。

    他多么想相信她。

    “不喜欢。”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也不吃韭菜。”

    “第一,这不是一回事,第二,要叫阿姊”

    她伸出自由的一只手去弹他额头,这次还未接近就被捉住了。她试着挣脱,两只手的禁锢都纹丝不动,她哑然失笑道“渊儿”

    秦曜渊拿起她的右手,露出虎口上的淡淡疤痕,皎洁月色下,疤痕像一条浅粉色的月牙,也在为人指引方向。

    像保证,像起誓

    少年抬起眼,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只要你还在,我就不会输。”

    “我会赢到天涯海角,你也要陪我到天涯海角。”

    “答应我。”他顿了顿,低声道“阿姊。”

    半晌的寂静。

    秦秾华趁他松懈,抽出右手挠在少年下巴上。

    明月高悬,夜风袅袅。

    她温柔笑道“我答应你,我会陪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女骗子说过很多谎话。

    所有的话都可以是假的,他只希望,这句话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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