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马上签下来,但时懿话里的意思是偏向于签它的,傅斯恬也没有反对。
    两个人送陈熙竹到学校门口,然后各怀心事地继续往小区走。
    通往小区的一路,灯光明亮,马路笔直开阔,绿化带整齐干净,清风徐徐,送来远处别墅区里的月季花香。
    小吃街里的油腻嘈杂,像另一个世界的荒诞景象。而她,好像在做一件更荒诞、更不可饶恕的事拿着一把铲子,偷走了人家别墅花园里精心养护的花朵,然后转头种在了寸草不生的荒漠里。
    傅斯恬握着时懿的手,心像是被人扔进了沸水里,又热又疼。
    “你在不高兴。”时懿忽然定住脚步。
    傅斯恬侧头看她,下意识地反驳“我没有,我”视线触及时懿平和了然的眼神,余下的掩饰,消散在了喉咙中。
    “是真的很喜欢第一套房子吗”时懿语气温柔。
    傅斯恬感受着她这样的好态度,心更酸了,心疼与内疚几乎要压垮了她。明明委屈的是时懿,明明是她让时懿受委屈了,时懿还这样反过来哄她。
    她强忍住酸涩,摇了摇头,说“不是,我没有不高兴,真的。”
    “我只是有些沮丧。”
    “时懿,我想让你住的舒服一点,可是,我好没用啊。”
    时懿眼眸深深地望着她,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
    傅斯恬忽然很努力地扯出了一抹笑,眼眸闪亮而坚定“可是,我不会一直没用的。”她说给时懿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时懿,只会是一时的。忍过这半年,一定会好起来的。”
    时懿愣了两秒,随即跟着漾出笑意,由衷道“嗯,我相信你。”
    “我们一起努力。”
    她喜欢傅斯恬这样积极充满希望的模样。好像,未来真的坚定地就在她们脚下了。
    这是她这一天以来,第一个真正舒眉展眼的笑。傅斯恬看着她清冷却渐显柔情的五官,看着她眼底对自己不加掩饰的信任与期待,心底是越发深刻的疼痛。
    可是,这次她不再表现出来了。她不能再让时懿来哄她了。
    她的时懿,比同龄人再优秀、再冷静、再从容,也只是一个和她同龄的女孩子。她也会慌张、会不安、会有强颜欢笑、需要一个肩膀、一个支撑的时候。
    她要做她的那个肩膀,让她可以依靠,而不是那个只能靠着她肩膀哭泣的人。
    她把这份心疼隐忍进了心里,藏进了往后所有的行动间。
    房子还没有搬进去,学校终于有效率了一回,在被全网讨伐的第六天出公告了,经研究决定,给予陈宏开除处分,撤销其教师资、开除d籍,坚决依法依规处理。
    大快人心,全网叫好。傅斯恬以为时懿是全身而退的,始终悬着的另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
    张潞路打来电话,又哭又笑,说对不起她们,当初不管不顾就把她们拉进来了,又说谢谢她们,没有她们帮她,她也坚持不到这个地步。她说想请傅斯恬和时懿吃饭,太多的谢谢不知道如何表达。
    傅斯恬和时懿忙着收拾刚租下的房子和搬运东西,抽不出时间,便说不用了。张潞潞追问之下知道她们在搬家,主动表示她男朋友有车,有需要可以帮忙。盛情难却,时懿便也没客气了,和她约了个时间,让她男朋友帮忙来回了两趟,在一周期限之内,彻底搬离了方若桦给她的那个家。
    搬离当天,合上门前,她站在客厅最后一次环视这套房子,给方若桦发了短信,告诉她,自己搬走了,门窗都关好了,绿植和多肉种养手册留在茶几上了。
    一直到去到了出租房的晚上,方若桦都没有回她。
    时懿知道,方若桦不会回她了。
    妈妈从来都是这样理智冷静、言出必行的人,她到底还在期待什么时懿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和卑劣。
    她看着通讯录上的“a妈妈”,点下编辑,把“a”改成了“z”,让这份不该存有的期待和牵挂,艰难地、彻底地,沉到最底。
    “时懿,明天早上,你想吃蒸蛋还是荷包蛋呀”傅斯恬问她。
    简陋的阳台炊具前,女孩系着围裙,拿着锅铲对着她笑。
    深蓝的夜里,灯火与烟火间,她的眉目被氤氲得很好看,深深浅浅,如星如湖,如诗如画。
    时懿下沉的心又很自然、很轻易地扬了起来。
    她还有可以实现的期待。
    她们能过好的。
    她应了声“都好”,收起手机,挤到阳台上,从背后抱住了傅斯恬。
    心满意足。
    傅斯恬一定不会让她赌输的。
    二十岁以前,如果有人告诉她,她以后会这么喜欢另一个人,她一定会嗤之以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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