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尧律摆摆手, 让身后跟着的侍卫自行离去。
    一旁站着的谢行俭瞳孔倏而放大,见徐尧律问话,他连忙跪下行礼。
    居三在谢行俭的洗脑下, 才适应京兆衙门的气氛,可当他看到冷面的徐尧律突然靠近, 不用他自己弯腿, 居三就吓的脸色惨白, “噗通”一下, 身体自个就直接跪了下去。
    徐尧律冷冷的睨了一眼大块头居三,旋即眼色凌厉的扫向谢行俭,悠悠地开口,“都起来吧”
    谢行俭心跳的极快, 刚站稳抬眸瞧, 只见徐尧律一双黝黑的眸子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目光森然。
    谢行俭心虚的耷拉着脑袋, 心道看来刚才他和居三的话, 徐大人应该听到了。
    京兆府刚处理完一宗案卷,里头呼啦啦的走出好些人,徐尧律眯着眼瞥了一眼远处的人群, 抬腿大步往前走, 路过谢行俭跟前,淡淡道“都跟上来”
    谢行俭一怔,见长廊那头涌出一堆人,他立马回神拉着居三朝徐尧律的方向奔去。
    徐尧律没有在京兆府逗留, 而是转道带着谢行俭和居三径直出了京兆府的大门回到徐家宅邸。
    谢行俭稀里糊涂的被带到徐家,还没来得及观赏徐大人家的风景,徐尧律突如其来的一声冷哼唬得两人很识趣的复又跪倒。
    徐尧律这回没让两人起身,他看了谢行俭几眼,只见他虽跪着,却面无惧色。
    另一边的居三就不同了,居三这两年虽然蜗居在小客栈从来没出去过,但来来往往人多的客栈最是不缺小道消息。
    居三确实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大人是都察院的人,但自从他见进门后,看到三步就站有官爷侍卫,居三心里就咯噔一下,脑子里只知道他这回怕是遇上大官了。
    那刚才他和小公子说的话岂不是
    居三偷偷的拿眼瞄谢行俭,而此时谢行俭正好看过来,两人隔空对视后,谢行俭无声的安抚居三,居三见谢行俭神态镇定自若,他暗自吸口气,稳了稳心绪后,居三默默的告诫自己别担惊受怕。
    有小公子在呢。
    谢行俭心知肚明徐大人肯定听到了他和居三的对话,刚开始他也是慌的,毕竟钻律法空子这件事若被他人知晓,他这做法无疑是找死往枪杆子上撞。
    可当他看到徐尧律避开京兆府的官员,带着他和居三一路来到徐宅,他隐约觉得徐大人在心照不宣的在帮他打掩护。
    徐尧律见两人都秉持着无所畏惧的神色,心里忍不住冷笑了声,缓缓开口道,“说吧”
    “啊”谢行俭抬眸,佯装无辜的道,“大人要学生说什么”
    “路引”徐尧律毫不客气的挑明。
    谢行俭喉咙滚动一下,慢吞吞道“学生去京兆府登记奴仆契约”
    “谁管你去京兆府做甚”徐尧律厉声打断,伸手一挥,“啪”的一声,桌上的茶盏掉落在地。
    徐尧律指指居三,又指指谢行俭,冷声喝道“本官问你路引是怎么回事”
    谢行俭垂着脑袋沉默不语,他不是不敢说,而是不能承认,一旦开口,居三势必要受罪。
    “都哑巴了”徐尧律身子往椅背上倾,慢条斯理道“真有能耐,国子监今年首次接受优监生,考核内容便是朝廷新律法,你是举荐上来的,虽说没去参加考核,可本官记得你是平阳郡院试案首,想必院试第二次覆试律法题答的相当好,即是如此,理当知道路引的重要性”
    谢行俭一瞧情况不对劲,他立马抬眸看向徐大人,他实在没想到徐大人如此密切关注平阳郡的动态,竟然连平阳郡小小院试考了什么内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旁边的居三一听眼前这位大人将小公子的来历翻了个底朝天,顿时面无血色,伏在地上,抖的身子如筛糠。
    居三准备开口认罪,他知道谢行俭是可怜他,才冒险将他从小客栈带出来,如果大人怪罪下来,理应后果由他来承担,毕竟小公子如今是国子监的学生,可不能因为他拖累自己。
    谢行俭见徐尧律一直在质问他,便按住居三,如果不是他擅自做主冒险带居三过来,居三如今还在小客栈生活着好好的呢,现在出了事他应该负全责。
    地上的两人都在经历着一翻头脑风暴,可还没等谢行俭组织好语言,徐尧律又开口道“你可知你今日带着他去办奴籍会如何你难道是头一天来京城吗就没有打听过最近京城发生的大事”
    谢行俭闻言,硬着头皮道“学生昨日来的京城确实还没来得及知晓京中大事”
    徐尧律“”
    “还望大人言明,学生愚钝”谢行俭猛然想起刚才在京兆府尹碰到的一串官员,难道与他们有关
    “愚钝”徐尧律啧了一声,“本官看你倒聪慧的很”
    谢行俭嘿嘿干笑。
    徐尧律白了他一眼,继续道“上月远洲府北面雪崩压山,导致远洲府那边逃出大量无家可归的难民,吾皇立马下旨调令周边各郡支援,无奈难民人数过多,应援不过来,最终这批人为了求生存,竟然一路乞讨溜进了京城。”
    “难道刚才”谢行俭犹豫。
    徐尧律点头,“难民早已安顿在城郊防营,只他们如今无路引擅自进京惹怒了皇上,皇上下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联合审理此案。”
    徐尧律忽而一顿,幽幽的问谢行俭,“你猜,结果如何”
    谢行俭心头一跳,摇摇头。
    徐尧律哼了一声,“若不是看在难民家宅被毁的份上,他们私自上京,其罪该重罚。”
    “不过,咱们皇上心肠软,便叫人先将难民安置妥当,一月后所有人都会被发配北疆苦拘三个月。”
    “啊”谢行俭惊了,这不就是给了甜枣最后狠狠的摔一巴掌吗
    “啊什么啊”徐尧律站起来瞪了一眼谢行俭,余光瞥了瞥心乱如麻的居三,“如果本官没料错,此人也没有路引吧。”
    此话一出,居三抑制不住的发抖,徐尧律却未动声色,只高声质问居三,“你莫非也是远洲府那边的逃难老百姓既是如此,为何不去城郊营地,怎么还敢进京兆府”
    居三忙道“小人不是打远洲府来的,小人”
    居三支支吾吾的将他的身世说了出来,谢行俭瞄见徐尧律越发黑沉的脸,就知道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果然,居三说完后,徐尧律气的拍桌子,“两年”
    徐尧律不知道该气朝廷搜查官队办事不利好,让居三在皇城眼皮子底下没有路引生活了两年,还是该气居三胆大包天,视律法于不顾。
    谢行俭忙开口解释,“大人息怒,居三并不是有意而为之,实在是逃难时情势急迫,没功夫去找县令讨要路引,何况地方一旦爆发灾情,官员都会严禁百姓出城居三即便想拿路引也无计可施”
    徐尧律一愣,是啊,地方官为了政绩多会向朝廷隐瞒灾情的严重性,就比方说这次远洲府的雪灾,若不是这批灾民拼死拼活的跑出来,京城也不会这么快就知晓远洲府遭受的一切。
    说到底,地官员之所以不敢及时上奏朝廷,主要是因为担心朝廷降罪下来。
    为了一己官位私欲,竟弃无辜老百姓的安危于不顾,这样的官不配为人。
    老百姓只想活命,他们只知道往京城跑,京城是皇城,能庇佑他们。
    然而京城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好,皇上明知这些人刚经历过家人死去的痛苦,却还要秉持着所谓的律法将他们赶去北疆。
    徐尧律和六部很多官员都不同,毕竟他是科举一层一层选拔上来的,又和谢行俭一样同是农家出身,对于底层老百姓的艰辛生活最是有感触。
    只不过,律法无情,即便他跟谢行俭一样对这些无路引的逃难者有丝丝同情心,但,他们触犯朝廷的规矩这是事实。
    “你即刻前去京兆府登记,让他们替你安排住处,日后先去北疆呆三个月再说”
    “大人,且慢”
    谢行俭没想到居三竟然也要跟着远洲府的难民一起被发配北疆。
    这样看来,岂不是他害了居三,如果他不带居三来卖身
    “你不带他来京兆府,你以为他躲得过”徐尧律连连冷笑,“今日京兆府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已经定下官差即日起开始搜查京城角落藏匿在暗处的难民,你以为他还能藏的住”
    “你倒是说说,是他主动去京兆府尹归案好,还是被那些官差从客栈里揪出来好”
    谢行俭愕然,当然是前者。
    他十分惭愧的看了一眼居三,居三倒是露出了释然的笑。
    “小公子,这事不怪您。”
    居三笑着笑着就开始抹眼泪哭,“您该替居三高兴,居三终于不用再像老鼠一样躲藏着不见人,去北疆怎么了居三扛得住,三个月后,居三再回来给您做牛做马”
    谢行俭叹了口气,“北疆比京城还要寒冷眼下是冬季”
    “无碍,居三想着以后能重新拿回路引,便不觉得这些是苦。”
    下人重新添了茶水,徐尧律浅啄了一口,不满道“你好歹是过了院试的秀才,竟还没他看的清透。”
    又对着居三昂了昂下巴,“你且跟着本官的人先去京兆府,抢在他们出动官兵前去登记,他们定不会为难你。”
    居三跪谢后起身,临走前朝着谢行俭鞠了一躬,只说让谢行俭安心等着,他三月后必归。
    居三跟着徐尧律身边的侍卫离开后,这边,徐尧律终于想起来让谢行俭起身。
    谢行俭从进门后就一直跪着,双腿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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