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进仓库寻摸了半天才找出一套残缺的律法书籍。
    魏席坤、魏席时二人忙拿到手翻阅, 察看是缺少了哪几套。
    新帝敬元帝登基后,命六部重新修订朝廷律法,编成大敬律。
    大敬律有十二篇, 魏氏兄弟俩人仔细比对了陈叔拿出的这套律法书,发现只有名例律、卫禁律、婚户律等十项。
    他们翻来覆去的比对, 最终确定手上这套少了职制律和擅兴律。
    陈叔惋惜“那些学子们上我书肆买律法书, 都是好几个人合买, 毕竟你们也清楚, 律法全套买下要好几百两,读书人哪里买得起。”
    “大多是每人买三四套,互相换的看,因而我这里剩下的律法书, 各部分有的多有的少, 残缺的很。”
    魏席时闻言气闷:“职制律和擅兴律又不是科举常设的律法题,怎么也会卖断货”
    一听是偏冷门的律法套书, 陈叔挠挠脑袋“可能是这两套我进货少的缘故, 要不,你们再等些时日,过几天, 我要外出一趟, 正好可以去囤点律法书籍。”
    魏席坤急了,“时不待我,律法内容冗长枯燥,若再等几日, 那考卷”
    魏席坤忙伸手拧堂弟的胳膊,魏席时痛得嘴巴直咧咧,话只说了一半。
    陈叔作为商人,立马嗅出了不对劲。
    “什么考卷”陈叔急忙问道,“你们县学最近有月考考核”
    陈叔摸着下巴深思,“不对啊,你俩才考完院试,怎么会这么快又要考核”
    国子监的选拔消息现在还是秘密,魏氏兄弟当然不能跟陈叔透露。
    不过,谢、林、魏三人跟陈叔签有出书合约,魏席时考虑到这一年来他们倚靠着清风书肆赚了不少银子,所以魏席时隐晦的提醒陈叔几句,只叫他书肆赶紧囤些律法书,过几日会有很多书生上门买。
    陈叔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得了消息后,立马吩咐底下的人去办。
    魏氏兄弟合力将他们缺少的律法套书买了回来,不过依旧少两套。
    县学复课后,魏氏兄弟询问谢行俭身上可有职制律和擅兴律,谢行俭收藏的书本很多,律法书当初他可是狠下心将全套都搬回了家,后来敬元帝修纂新法后,他再一次将新修的律法买了回去。
    “职制律和擅兴律”谢行俭不用想都知道他有,“你们要,回头我抽空给你们送去。”
    “行俭,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接下来不准备住县学舍馆了”魏席时问道。
    谢行俭点头,“等会我先去一趟林教谕那里,我不日就要离开雁平县前往京城,总该跟林教谕打声招呼。”
    “林教谕待你极好,你走之前自然该和他告别一趟。”
    魏席时轻声问,“只你这一说,学堂的人不就都知道国子监将要收禀生秀才的事”
    谢行俭挑眉,“难不成你还担心知道的人多了,阻碍你不能过关”
    魏席时一愣,旋即双手环胸不屑道,“自然不担心,这一年跟着你,律法书不说掌握十之八九,却也能拍着胸脯坦荡荡的说熟悉六七成。”
    “既是如此,你还担心什么”谢行俭笑道,“林教谕那我倒是可是缓一缓再说,只你和坤哥儿日日在县学翻看律法书,就不怕大家起疑心”
    “他们爱看热闹随他们去,我看我的书,又没挡着他们的路。而且我又不是多厉害的人,他们怎么会时刻逮着我看。”魏席时忿忿道。
    一旁沉默的魏席坤正色道,“时哥儿你浑说些什么,都是每日见面的同窗,且甲班人数不多,你稍微有点不对劲,他们都能看的出来。”
    “何况,小叔拿到了郡守大人的举荐信,不日就要离开县学,这么大的事,能瞒得住”
    “那该怎么办”魏席时叫屈道,“行俭凭的是真本事拿的举荐,即便他们羡慕嫉妒也不行。”
    “这不是羡慕不羡慕的事。”
    谢行俭认真分析道,“县学本就没几个禀生秀才,今年的禀生秀才只有四人罢了,前几年的我虽没数过,但瞧一眼秀才的舍馆就能知道,不会超过四个人,这般算下来,今年与你拼国子监资格的能有几个,且你说你律法掌握有七成,他们呢他们肯定不如你,毕竟你跟我一起出考集,我私底下还出了不少律法题考过你,你几乎都能对答如流。”
    “你说的没错。”魏席时神色黯淡了些,“我是不担心他们能在国子监选拔中脱颖而出,我担心的是我们一旦说出来,他们非但不感激我们还冷嘲热讽。”
    “怎么会呢”谢行俭和魏席坤皆瞪圆了眼睛,表示不理解。
    魏席时恨恨道,“你们当我不想与他们分享国子监的事么,实在是他们没脸,他们不配”
    “刚我从食馆那边过来,你们猜我听到了什么”
    魏席时气鼓鼓地说着,冷笑道,“他们说行俭买通了学政大人身边的人,提前知道了今年的院试考题,不然怎么能在县学只呆了一年就拿到案首。”
    谢行俭闻言胸口郁气叠生,闷着没说话。
    魏席坤一巴掌拍打在桌上,骂道,“胡说八道小叔当年府试名次超越了其他五县案首,仅次于罗案首,难道小叔也买通了府试学官”
    魏席坤的声音粗狂,加之这回他义愤填膺,相当于怒吼了,一出声,周围舍馆休息的学子都探出脑袋张望。
    魏氏兄弟俩都比较暴躁,没等谢行俭说话,两人就当着众多同窗的面你一句我一句的冷嘲热讽起来。
    “今日行俭人在这,你们当中背着我们到处胡诌乱道的混账东西,既然敢说,那就站出来,咱们今个面对面的说道说道。”
    围观的学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缩着脑袋,没一个人站出来。
    魏席坤越看越怒,怒喝道,“有能耐信口雌黄,却连站出来的胆量都没有,我看尔等空有六说白道的胡诌本事,丁点的男儿气概都没有,委实卑贱不堪。”
    对面的宋齐周不知为何去瞧堂兄宋齐宽,见堂兄捏紧拳头涨红了脸面,宋齐周微微一哂。
    魏氏兄弟俩又连着说了好些骂人的话,宋齐周嘴角微微挑了下,他莫名觉得这些话都是在拐着弯骂他堂兄。
    什么才考入甲班就洋洋得意,什么谢行俭一入县学就处处针对谢行俭等等。
    宋齐周刚开始还以为魏氏兄弟骂的是他,因为他当初确实针对过谢行俭,不过他之后见识到谢行俭的真本事后,早已对谢行俭改观且他对谢行俭道歉的事,甲班的人都知情。
    宋齐周见大家有意无意的将探究的眼神投向他,宋齐周下巴一昂,不做理会。
    他没做过的事,他当然不认。
    同窗们见宋齐周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又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一侧的宋齐宽。
    宋齐宽明显被魏氏兄弟无头绪的骂人做法激怒了。
    谢行俭面无表情的溜了一遭现场同窗们的神色,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气急败坏的宋齐宽身上。
    谢行俭心知魏氏兄弟其实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糟蹋他的名声,不过在县学腹诽心谤他的人,最有可能就是宋齐宽。
    所以魏氏兄弟随便一激,还真的让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果真蒙对了,宋齐宽被魏氏兄弟犀利毒辣的骂语给气着了。
    宋齐宽心中怒火熊熊烧的正旺,一双手指紧紧的捏成拳头,用力到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待魏席坤当着众人面说“不知礼数,若无证据,胡乱散步谣言不得好死”时,宋齐宽气得脸上的肌肉一股一股的跳动,心中大恨。
    这头,魏氏兄弟也慢慢意识到这背后之人就是宋齐宽,只不过他们骂了一遭又一遭,文人能用的隐晦字眼他们都用了,却也不见宋齐宽有任何松动,可见其忍性和耐性。
    魏氏兄弟偷偷的朝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紧接着两人摒弃了之前的儒雅作风,再开口,竟然如同泼妇骂街一般,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果然,下一瞬,宋齐宽脸上破出了裂痕。
    谢行俭发现魏氏兄弟真是一对活宝,估计这些话都是从村子里的妇人身上学来的。
    看到好些同窗听着听着发出憋气的笑声,再看看宋齐宽一副吃了屎的表情,谢行俭轻笑出声。
    似乎这时候,大家都默认是宋齐宽在背后捣乱,宋齐宽见此只好站了出来。
    谢行俭示意魏氏兄弟退后,他和宋齐宽的恩怨,他想自己来解决。
    宋齐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抖着手指着谢行俭,吼道,“你敢当着众同窗的面拍板你院试没有倚靠外人别人被你蒙在鼓里,我却没有,我那日在镇上瞧着可仔细了,你分明就认识学官大人”
    宋齐周语气笃定,旁听的同窗们眼神有些火热起来,他们原本是不相信谢行俭院试作假的,毕竟谢行俭的学问水平他们都了解,确实才学过人。
    但听了宋齐宽有鼻子有眼的指证后,大家又觉得谢行俭为了案首之位有小动作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如果谢行俭真的认识学官大人,偷偷打听一些考卷内容,恐怕也是有的。
    谢行俭琢磨着宋齐周的话语,宋齐宽说他认识学官大人,又特意提及镇上
    院试过后,他只去过镇上两回,每次都是直奔韩夫子的宅院,若真像宋齐宽所说,那就应该是他去韩夫子家遇上宋大人的那次。
    宋齐周就因为他在门口和宋大人言语了两句,就认定他和宋大人相识,进而散布他院试作假的流言,简直可笑。
    且不说他院试作假有无可能性,就凭着宋齐宽胡乱诽谤京城正六品官员,就是大罪
    谢行俭行的正坐的直,他不怕宋齐宽怀疑他,但他要脸,他的科举之路才刚刚开始,可不能由着宋齐宽的一句怀疑而污了颜色。
    宋齐宽见谢行俭沉默不语,以为谢行俭被他揭穿后无脸说话,顿时咧开嘴得意洋洋,转过头对着同窗们笑说谢行俭心虚了。
    谢行俭最看不惯宋齐宽这副小人得势的嘴脸,他冷冷的呵斥道,“这里是县学,你若是有凭有据,我们去教谕那里对峙,你休要凭你一己之言就胡乱往我身上泼脏水,倘若你没有确切的证据,你可知诋毁禀生秀才是何等罪过”
    谢行俭狠戾的眼神睨了一眼凑在宋齐宽身旁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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