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能啊”谢行俭肯定道,低头从旁边的书柜上找出他小时候手抄的启蒙书。
    谢长义坐在书桌前有窘迫不安,不停着揉搓着手指,吞吐道,“小宝,爹,爹这把年纪了,再,再认字是不是有点晚啊”
    谢行俭将书摊开放到谢长义面前,认真道,“爹,活到老学到老,甭说是七老八十的老爷爷想读书,别人都不能说一句晚了,何况爹还没老呢,想读书,自然来的及。”
    谢长义欣喜不已,“你说的有道理,咱们家,你,还有底下两个小的,都是要走读书的路子的,就剩我跟你哥两个不识字的大老粗,整天大眼瞪小眼,无趣的很。”
    “现如今,你哥为了教导莲姐儿做账,最近也经常捧着书,这倒好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
    “有时候你们聊啥,我坐旁边都听不懂,怪难受的。”
    谢行俭眼神暗了暗,没想到他爹想读书竟然是为了融入读书人的话题圈子,融入家庭。
    “爹,是儿子疏忽了,从县学休假回家想着多教导教导祥哥儿的功课,因而有时话里总会涉及一些书中的东西,倒是忽略了您”
    “什么忽略不忽略的。”谢长义不认同,“你能抽时间教祥哥儿,是你有心,你爹我啊,开心还来不及呢。”
    “我前些日子听街头那家说,他家也是两个读书人,然而两个孩子整天吵得不可开交,吃饭做事丝毫不谦让,全然没有你跟祥哥儿之间的和睦。”
    谢行俭嘴角笑抽,“我是祥哥儿小叔叔,量他也不敢在我面前摆谱。”
    “不是这个理。”谢长义摇头,“那家两个孩子,一个大房的,一个二房的,之所以水火不容,爹娘没教好是一部分,最主要的是两个孩子书白读了,功名还没拿到手呢,一个个的清高的不行,恨不得家里人都把他么当菩萨供着,也不会礼让他人,我看呐,这样的读书人也读不出什么名堂,即便读出些什么,回头出来做官,也是害人的官。”
    谢行俭颇为喜欢他爹的说法,古代家族,都喜欢将读书人捧的高高的,殊不知溺爱造就了他们的自大,从而误入歧途。
    新宅院靠近主街,每晚都能听到远处更夫敲梆子的声音,眼下梆子响了三声,已然到了子夜时分了。
    谢行俭才发现说教他爹读书说的好好的,怎么聊着聊着,竟然扯到教育孩子上头了。
    谢长义同样意识到时辰不早了,忙卷起小儿子拿出来的启蒙书,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你早点休息,这书爹先拿走,不懂的再过来问你。”
    谢行俭点点头,待他爹离去后,他迅速将轴桌上归类好的考集认真的卷好,随后打了个哈欠,吹熄蜡烛上了床。
    开宴席的当天,谢行俭早早起了床,做好日常锻炼后,他爹娘才起床,一家子人吃完早饭后,搭车回了林水村。
    林水村村口早已站满了人,远远看见牛车驶进村,有人兴奋的跳着有两丈高。
    “小宝秀才回来了,你们快看”
    “秀才就秀才,咋还有你这样喊人的。”旁边的妇人捂着嘴偷笑。
    那人嗓子亮,周围的人都伸长脖子眺望,随后一窝蜂的挤到牛车前。
    “长义,你啥时候回来的,去郡城一趟要坐牛车几天啊”
    不等谢长义说话,自有女人家抢着辩驳,“郡城远着呢,坐牛车哪成,肯定是坐马车,你说可对啊,长义哥。”
    谢长义笑着点点头,谢行俭坐在里面,他一下车,村民忙将他围了起来。
    “哎呦,这才多久没见,小宝就长这么高了”一小脚妇人尖着嗓子,笑眯眯看着谢行俭。
    “有十五了吧,可定了人家没有”妇人贼兮兮的笑道,“我娘家侄女才十二,长的那叫一个标志,但凡你秀才公点个头,我现在就叫我哥嫂将人送来。”
    谢习俭被说的面红耳赤,想拔腿逃离此处,却发现后背衣服正被妇人死死拽着。
    “秀才公,你给个准话,你要婆娘不要只要你开金口,我等会给你送来。”
    谢行俭气的脸色发青,哪有人这样缠着塞女人的
    “你这婆娘,还不撒手,没看到人家秀才公被你扯着脸都变色了吗”有人看不过去了,忙上前分开两人。
    妇人仍旧不罢休,张牙舞爪的伸着手往谢行俭这边探,谢行俭冷着脸跳到一旁。
    后头才下车的王氏冲过来指着妇人,急眼道,“简直没皮子没脸,你侄女咋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妓院抱回来的孩子,长的再漂亮,也休想进我谢家的门”
    “妓院抱回来的又怎么了好歹是个雏”
    妇人力气大,一边吼叫一边挣脱开旁人的桎梏,横冲直撞的就往王氏身上怼。
    谢行俭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将王氏拦腰抱起闪到一边。
    妇人扑了个空,摔了个狗啃泥。
    谢行俭狠狠瞪了一眼妇人,急忙转头问他娘身子可有碍。
    王氏心惊肉跳不已,察觉肚子没事后,轻轻的摇摇头。
    搬东西的谢长义和谢行孝早已走远了,好在杨氏带着三个孩子还在,闻声后连忙挤进来扶着王氏。
    “娘,我扶你家去,这地人多,小心崴了脚。”杨氏小声道。
    王氏看着周围一堆的人,闷着胸口都喘不过气,不满的瞥了一眼妇人后,转身跟着杨氏往家走。
    妇人站在后面,气愤的啐了一嘴,“呸,多大岁数了还怀崽儿,说我不要脸,你这老婆子才是没脸”
    本想息事宁人的谢行俭脚步微滞,脚后跟打了个圈,转过身一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妇人。
    妇人被看的身子一哆嗦,又想着身边一堆村民呢,料想谢行俭也不敢将她如何。
    谢行俭确实不会将她如何,他才不会因为一个嘴贱的人而脏了自己的手。
    谢行俭不出手,自然有人替他出手。
    妇人的嘴得罪了不少人,如今谁都看的出来谢行俭生了气,只不过人家读书人脾性好,不与妇人一番计较罢了。
    那些平日与妇人有仇的人,顿时找着了机会,当着谢行俭的面,不知是哪个女人先动的手,将妇人盘起的长发猛的扯乱。
    “你这泼妇,嘴脏就少说话,王婶子怀胎是喜事,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了味。”
    “就是,王婶子说你侄女的事,也没冤枉你,这事大伙都知情,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你娘家乱的很,你嫂子早就跑了,如今这个,明明是窑里的姐儿。”
    妇人力气再大,也抵不过人多。
    三四个人拽着妇人,妇人身子动弹不得,一张嘴却叭叭个不停。
    “要你们多嘴”妇人喷着唾沫骂道,“窑里的姑娘怎么了照旧一堆读书人眼热的缠着要,瞧瞧谢家的文哥儿,之前不就栽在窑姐的身上。”
    边骂边拿眼睛对着谢行俭,“呸,人模狗样的东西,嘴上说不要,指不定心里有多想呢”
    谢行俭眉头紧皱,妇人的谩骂声不断,他忍不住紧了紧拳头。
    一旁拉架的村民急了,忙冲着谢行俭喊,“小宝秀才,你且家去,这婆娘怕是得了失心疯,你莫见怪,她嫁过来才一年,你怕是不熟悉她,她一见到长相俊俏的小伙子,就喜欢给人做媒。”
    谢行俭拳头一松,噙着冷笑看向妇人,“读书人污秽婶子可知道读书人心也狠,婶子最好嘴放紧些,你如何骂我,我都可以不计较,但骂我娘可不行。”
    “我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可婶子只管睁大眼瞧着,你若要再胡言乱语一个字,我可就真的翻脸不认人了。”
    谢行俭冷冰冰的扫了一眼妇人,见妇人闭着嘴缩着身子,他这才甩袖离去。
    周围的村民见状唏嘘不已。
    “孙氏,看你干的好事”
    叫孙氏的妇人猛地打了个冷战,被谢行俭吓得嘴唇都在发抖。
    “我好心给他找婆娘”
    “要你好心”有人推了孙氏一把,“小宝秀才是什么样的孩子,他的婆娘需要你来牵线”
    “跟她说这些作甚,以前还可怜她一嫁过来就死了男人,如今看来,活该,做事不过脑子。”
    “走吧走吧,好好的过来看秀才公的,全被她整没了。”
    “你们说,小宝秀才会不会因这事以后都不敢回村子了啊”
    “有可能,诶,好不容易村里出了个秀才”
    “没了小宝秀才,不是还有文哥儿吗”
    有人翻白眼,“你以为孙氏没把文哥儿气着省点心吧,文哥儿被她闹心的好几日没出门了。”
    “再这样下去,咱村哪里还留着住读书人。”
    “得跟族长和村长说说,孙氏这女人实在不能再留在村子里。”
    村口的事闹的谢行俭心烦不已,都是一个村的人,他本不欲搞的这么僵,只他真的受不了那妇人的嘴脸。
    他娘这胎来之不易,倘若今天他没有眼疾手快的抱走他娘,后果
    所以他不后悔激起群愤,将妇人孤立起来。
    妇人的结局到底如何,谢行俭没心思关心,因为属于他的第一场宴席开始了。
    一个人出生后,本应该有洗三宴,只是他出生时,正逢他爷闹分家,家里穷的很,乱的很,哪里顾得上洗三,何况庄户人家不讲究这个。
    童生宴席又因地动的耽搁没办成,所以眼下的秀才宴,算是真正意义上为他办的首个宴席。
    全村的人都被请了过来,谢家院子小,只好在院子外面摆了几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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