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从栏杆外伸进来,猛的抓住这人的下巴。

    这人嘴巴张开,两眼开始掉泪,面目扭曲,七茜儿便捏起他的衣角入口,生生把他的舌头拽了出来。

    扑通……

    这人满口是血的开始打滚,牢房外,有个女子声轻笑道:“真好,此刻起,便是什么肉,你也吃不得了。”

    竟是个女子,这人又疼又惊恐,瞪眼看向外面,却见那人獬豸面具在火把下闪着诡异的光,她又猛的一跺脚,一股子地气升腾,这人便猛的倒飞,直接撞击到了结实的岩石墙壁上,双眼一翻就此晕厥。

    这下,他手骨全部都碎了,多好,别说不能吃,碗都端不起来了。

    七茜儿往外走着,边走边想,原来,这里关的都是这样的人么?

    她又从男狱去了女监,跟这边情景不一样的是,这边堪称凄惨,曾经如废后那般尊贵的女子这里也不少,情况比庆丰马场牢还要凄凉,却些许有了些骨气样儿,一路过去竟有吊死来不及收尸的……

    她就这样看了一圈,又麻木的出去。

    刑部大牢外,那个叫潘伯庄的早就被抬走了,外面一片安静,只有宇文小巧虔诚的抱着一匹布在等着她以为的小叔子。

    谷红蕴拿着出册,让七茜儿画了个押。

    待写画完,他到底没忍住说了句:“您……您我仿佛是认识。”

    这小巧玲珑劲儿,这揪着人挂起来的劲儿,这按着脑袋入墙的劲儿,也是熟悉极了。

    七茜儿吸吸鼻子,点点头,回手指着牢狱道:“是我,仿佛是闯了一点祸事。”

    谷红蕴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看看左右,才压低声音道:“还,真是您啊?”

    这是,胆大包天了。

    七茜儿今儿心里受到了巨大的伤害,现在看这人世心里都是拐弯的,她依旧很沮丧,便点点头:“啊。”

    好端端谁爱来地狱啊。

    谷红蕴看看大牢,一咬牙道:“什么祸事?”

    七茜儿撇嘴:“我,我拔了一个人的舌头。”

    谷红蕴脑袋后仰,舌头不由自主的往喉管缩缩,连续咽三口口水。

    七茜儿又道:“我怕他写出去,就把他的胳膊也震碎了。”

    谷红蕴微楞,想了半天才想明白,最后便

    笑了起来,语气很是轻蔑的说:“没事儿,这里皇帝陛下已经随意了,最近日日都有人抬出去,有人心里畏惧律法,自知罪大恶极怕千刀万剐,自缢的也有的是,反正最少也是三族,就不能再坏了。”

    闻听没事儿,心里总算放松下来,七茜儿认真看着谷红蕴道:“他不能死,还要多多照顾,给他上酒上肉,就让他干看着!”

    这小妇人最大的恶,也就到这儿了。

    谷红蕴认真点头应允:“好,能让您这样仁义大度的人这般生恨,此人定然千刀万剐都不足赎其罪过。”

    七茜儿点头,很认真的问谷红蕴:“这里面的,就都是这样的么?”

    她再有本事,一整晚也就遇到这一个剖析心声的,其余那都是各有鬼胎,狡辩的,装疯的,痛骂的……

    谷红蕴这次神情严肃的点点头道:“皆为大梁跗骨之蛆。”

    七茜儿有些惊愕,便问他:“我记的,你好像是前朝的。”

    谷红蕴却认真道:“恩人,我的前朝已经被一模一样的蛆腐蚀干净了,若从前那人舍得这样来一刀,他也就不会是幽帝了。食民血算什么,腐国骨才该千刀万剐,最可笑,这些人把骨头都生吞后,一翻身他们又成了大梁臣,您说好不好笑?”

    七茜儿点头,看着谷红蕴说:“如此你便来了?”

    谷红蕴抱拳笑:“恩,难逃您的法眼,我这也是来看看他们的下场,如皇恩浩荡,我还想亲送一些人下地狱。”

    七茜儿抿嘴,又嘀咕一句:“那,就万事如意吧。”

    她说完,往外,径直走到宇文小巧面前认真点头道:“恩!”

    宇文小巧很是激动,手足无措半天,才对等着她下文的七茜儿问到:“那,那您家老五最近可好呀?”

    七茜儿想想胡有贵每天那个好吃好喝,没心没肺的样子,便慎重点头:“恩!”

    好着呢,就是不咋想娶媳妇。

    宇文小巧又问:“那,那他最近都不在衙门,又在哪儿呆着啊?”

    七茜儿想想,一伸手指指郡王府的方向。

    便毫不客气的把胡有贵卖了。

    正说话间,谷红蕴牵了七茜儿的马回来。

    七茜儿上马,他为她拉缰亲送她出去。

    等到了门口,谷红蕴才又

    认真问:“却不知,恩人今晚要去何处?”

    七茜儿想了下也很认真的答道:“我想入宫,看看皇帝今晚是怎么吃肉的。”

    说完,她一夹马腹离开了。

    留下谷红蕴站在那里想了半天,也不明白这皇帝吃肉到底是何意。

    大梁宫东明殿内,儿臂粗牛油蜡烛点了不少,就把大殿照的灯火通明。

    治国,齐家,平天下。

    武帝杨藻只做到了平一半天下,其余两样,他是刚刚开始,做的最烂便是齐家。

    如此也上了些心,最近每晚都要亲带几个皇子,一起听听养正课。

    养正是一般皇子的启蒙经,可是杨藻没学过,他的孩子们为避嫌,这几年也是大意了,就一直没开。

    如今算作是一起打基础吧。

    皇子们坐在御座下面的蒲团上,还一人一个小桌儿。

    就连身体不太好得玄鹤皇子,今儿都没跑的跪坐在位置上,表情肃穆着掉眼泪。

    人家是真不想来,又不敢不来。

    今儿主讲这人亲卫巷老老少少都认识,管四儿他爹宫之仪,瑞安先生。

    这养正的课开了也没两日,今日正讲到“振贷贫民”,七茜儿一听便觉着亲切,无它,仿佛是她在上辈子听过,那会子位置不对,就绝对不会听懂,也没在意。

    可如今她是明白了的,只因这一课的意思是,文王问吕王,治理天下该怎么做呀?吕王就说了,好的国家君王有爱国之心,它的财富就体现在百姓身上,施行霸道的国家广招游士,它的财富就体现在游士身上……

    宫瑞安是个好先生,水平颇高,他能将一样的养正之课上的是相当有趣,就若这一课里所说,上天给予的财产是有限的,不在百姓手里,就在帝王势要之家,如果流入势要,那国家就没有希望了……

    可不,都在刑部大牢那些人的手里了。

    读书声悦耳动心,大殿门口角落,一排食盒子温着,饱受刑部大牢摧残的七茜儿觉着这一刻非常好,尤其是杨藻看到殿外多点了六七蜡烛,觉着抛费,还让人灭了,她就更加欣慰了。

    如此就不打他了。

    她悄悄溜下去,还提了一个食盒子上殿顶食用。

    这一打开却是她也认识的四色夹馅,四色酥饼,四色饽

    饽外加一碗果汤。

    这是小皇子夜里贴补肚皮的饮食,还挺好的。

    如此盘腿一坐,摘了面具,七茜儿就吃了起来。

    她还想呢,这些皇子一定要把这些课上好才是天下百姓之福,却也不枉她爹,她男人挨了一顿鞭子,也不枉她陈家半门血泪了……

    也才咽下两块酥饼,打北边就晃晃悠悠,鬼魅般上来三五个人,都无声无息就奔着这边就来了。

    路上有暗卫不断阻拦,兵器碰撞间,便有人从房顶掉落。

    杨藻很快知道消息,却不动如山,甚至不许人打搅皇子们的功课。

    今晚显见是一场不大不小,还有些规模的刺杀。

    其实,自从刑部大牢关了某些人,这种刺杀日日都有。这也是为什么皇爷每天都要把孩子们放在自己身边目的之一。

    七茜儿什么耳朵,听到声音看到人,便心里生气想,我可去你们的吧!

    真是好大的狗胆子!不知道这里上课呢么?这天下万民多少代才迎来一家正经上课,学君臣之义,治国之道,民生之理,为政之道,修身之法的皇家人。

    你们想干啥?那都没有门儿!

    今儿大梁的养正之气就由我这个后宅女子来守护吧,但愿下面这些人,能把这些好学问记在心里,这世道,却再也不要有香肉了。

    她缓缓拿起面具盖在脸上,风驰电逝一般的纵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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