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家的,再者,做了我家的菜户,凭他们卖多少菜蔬也都是自己的,又不必交赋税,也没有力役……他们巴不得呢。”

    霍五蓉提着篮子迈步进庙,一路竟是怀念又赞叹道:“你家的事儿你心里有数便成,反我这辈子都看不惯欺负人的,妹儿,咱活下来不易……

    呦?这地方收拾的利落了,我都要不认识了!咱从前总来这边跟老爷抢供品吃,你说那时候咱多胆大,也不知道畏惧,我,我这还是头回大白日来呢。”

    她左右看看叹息:“原来白日里这里是这样的!”

    说完又去寻从前钻的洞,那自然也是没有了的。

    说话间,那外面的婢仆便纷纷抬着水桶进来收拾,是拔草的拔草,铲青苔的铲青苔,洗路石的洗路石,显见也不

    是第一回跟七茜儿来。

    大暑,清明前后只要能来,一准儿来的。

    七茜儿伸开手臂,让四月帮她把攀膊扎好,接过木桶抹布,又解了钥匙开了大殿,亲自进去给新描金上彩,添了威严的瘟神老爷上供清灰。

    霍五蓉也扎了攀膊,接了抹布把地面的砖都认真擦了一次,边擦边笑说:“还是你有心,也知道感恩,这点我不如你,瘟神老爷莫怪啊,咱看以后……”

    说到这里,她便想起了六宁,便苦笑叹息:“要,要是六宁在就好了,咱一起供养老爷,说说笑笑一辈子,都不知道有多好。”

    七茜儿正在点香烛,闻言便一愣,举着香看着瘟神老爷问:“姐。”

    “恩?”

    “六姐是不是没了?”

    “恩~啊!”

    “你亲眼看到的?”

    “恩,看到了。”

    “……也好,她去好人家了,回头我去青雀庵给她写个牌位。”

    “那成,我再给她做一场法事。”

    将香插入香炉,七茜儿跟霍五蓉认真拜一次后,便缓步出大殿,此一生再不提六宁这个名字了。

    她们霍家姑娘又何止排行到七,总有孩子悄悄来,又悄悄走。

    人活着就得往开了想,不然咋办?

    从前觉着其实死是一种解脱,都夜里挤在一起想呢,这辈子受了这么大罪,来生一定能投个好人家的。

    此时,院子里已经打扫干净,野草也拔了,墙边的青苔也清理了。

    那烧了的大树,早就被七茜儿拔了,又在井边亲种了更高的树,就郁郁葱葱的长着。

    这事儿只有她能做到了。

    等婢仆们出去,七茜儿才提着篮子,将烧纸香烛拿出来在地上摆开。

    看霍五蓉惊讶的看她,她便笑着招呼姐姐道:“姐,过来!这是我……半师,你也来给他添两张烧纸吧,他还挺在意这些的。”

    霍五蓉闻言蹲下,跟妹妹开始一把一把的烧起折好的金银元宝。

    又问:“这老先生姓甚名谁?茜儿怎么来此拜祭他?”

    七茜儿笑笑,头都不抬的说:“不知道啊。”

    五蓉诧异:“不知道?那他是~怎么没的?”

    七茜儿想了下,便道:“上所予,自可取,生死于人,临死醒悟却也来不及了,就没了呗,反正他也

    不想活了。”

    霍五蓉蹲在地上,拍拍手上的土,看着妹妹就好无奈的晃着身子说:“我说,霍七茜?我知道你读的书比我多,真的,早就知道了。”

    七茜儿忍笑,就满面抱歉的解释:“啊,忘了!嗨,就是说,人在高位也未必是福,上面的能给你富贵,也能随意取走富贵甚至性命去,有的人看上去体面,却生死不由己,到了死的时候醒悟了,却也来不及了……”

    霍五蓉气的站起来掐腰:“哎~霍七茜?你早这么说就得了,又何苦说这一段酸不溜丢的为难我……”

    七茜儿怕她气恼,便赶紧站起来,从怀里取出临出门预备的东西,双手递给姐姐道:“姐莫气,给你个好东西。”

    霍五蓉看着面前的小布包愕然,接过来打开却是两本旧书,这两本书的封皮她却是认识的。一本《修合真经》,一本《月德三十六式》。

    霍五蓉常年在燕京行走,做的是男人的生意,她虽号称拳头很大脚法利索,那纯跟七茜儿吹牛,她与旁个团头不同,有祸事也是私下里想办法,并不敢直接冲突。

    又为何每日做出比男子还要粗鲁的样儿,皆是保护自己,无奈之举罢了。

    这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七茜儿能不心疼么?她更清楚自己身上的这一身本事,恐怕是练歪了的,并走了一条从前武者从未走过的道路。

    受老先生恩惠拓宽脉络,那之后她没有引导,更不懂后果,便瞎猫碰上十窝死耗子,也是命硬了。

    后跟着辛伯学过江湖的功家东西,人家跟她可不一样,那都是自己行气,自己育养丹田游走周身经络,起大早吃大苦半辈子许才有点意思的。

    哪像她啊。

    便没有一家功法是从大地借气,也没有谁家的功法,能一掌把岩石拍成齑粉的。

    这几年静下来再研读这两本书,这次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可也晚了,她的功法跟这两本书完全不同路,如此这个东西便传给姐姐吧。

    到底肥水不落外人田么。

    霍五蓉翻动书页,慢慢知道这是两本什么东西,便惊讶抬头道:“这,这是给我了?”

    燕京里最大的武馆,曾江湖上有字号,老了吃授拳饭的老师傅,教徒弟跟儿子的东西那绝

    不一样的,人家有一招半式的厉害体悟,都要捂着。

    再看书本的颜色,这一看就是老东西,是好东西啊。

    七茜儿笑着点头,又指指面前的香烛烧纸:“给老先生行个拜师礼,就是你的了。”

    霍五蓉也痛快,更知道自己若学会这些本事,凭她的脑子,从前不敢想的事情,从此也是能想,甚至能去抢的了。

    如此便解了攀膊,将身上尘土打扫干净,这才跪在曾经的枯井边,行了拜师礼。

    人是扎扎实实磕了头,跪在地上看着面前的大树说:“妹,从前我就骗自己说,你就是个男子,可他们不信,妹!”

    七茜儿应了一声。

    霍五蓉笑的爽朗:“你姐我,其实心里有个大志向,谢啦!”

    说完她爬起,边拍膝盖上的灰尘边说:“师傅,而后咱爷俩这缘分便有了,都说女子命贱,我却不服……”

    她这大志向还没说出口,那庙外便来了春分禀告道,有俩路过的老客说是与这老庙有缘,想进来拜拜。

    七茜儿困惑,又低头看看香烛,看看门口。

    霍五蓉也利索,伸手把两本书放进怀里,取了铲对着地面几下便把痕迹掩埋了,又往地面添了两把黄土,蹦了几脚,再把俩空筐子往上一丢,这才抬脸对七茜儿眨眨眼。

    瞧见没?这是多么的有眼色,多么的会办事,多么的机灵的团头儿啊。

    七茜儿忍笑竖起大拇指,才对表情有些扭曲,手里拿着铲的春分点头说:“即是来给老爷上香的,又如何敢阻?请进来吧。”

    春分出去,没多一会子,便带了两人进院子。

    这两位一大一小,大的四十上下,面白无须,模样英俊,气质温润,穿一身利落的暗蓝劲装,身后背交叉短剑,腰下竟还有一把裹了鱼皮的黑柄蓝穗长剑。

    那小的十岁出头,穿赤红劲装,脚下踏着矮腰千里行牛筋底小靴,人也挎着小剑,蓝流苏,身后却背着裹红布,竟是见过血的马上长戈?

    这二人进了庙也是一脸怀念。

    怀念一圈看到七茜儿便互相看看,笑笑,最后竟一起来到七茜儿面前。

    这中年人双手抱拳笑道:“许久未见,小婶子可记的故人,我们在前面的农庄也是住了多半月,就可算见到您了。”

    七茜儿先是惊讶,又听他们说是故人,又在这庙里,便很快想起,提高嗓门惊讶道:“哎呦!竟是你这个丢刀撇我,害我吃了一嘴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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