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天儿端盏茶水,就那么干看着旁人忙活,感觉总不是一路人了。”

    陈大胜知道孟鼎臣那个脾气,不是说他没能力,人家何止有能力还有个大野心呢。

    除了这些,那家伙就是个小心眼儿,什么也想控制,什么也想占着,却偏偏人情往来先天欠缺,谁叫人家打小是个和尚呢,这一点是教养上的不圆满,是补不回来的。

    不止官场人情他不成,孟鼎臣还俗之后发家,他家那个后宅如今热闹的已经超越常侯爷家跃居燕京第一了。

    如今他不放谢六好离开,陈大胜也理解,毕竟这是谢五好的弟弟,如果九思堂连这人都照顾不好,那他里外的面子也就都没有了。

    偏偏谢六好搬到了亲卫巷,孟鼎臣从此就不能信任他,自然是将他剔除在圈外,如这次冬猎,他就只带自己人去陛下面前混面儿熟。

    如果陛下没有看到那些供品,他也不会为问谢六好如何没有来,这就给孟鼎臣弄了个大红脸儿,这才有了陛下亲召这件事。

    可,谢六好要怎么理所当然,皆大欢喜的从九思堂出来,着就要细细思考下了。

    陈大胜想了一会,到底拍拍谢六好的肩膀道:“你先猎场呆几日,你的事儿不能急,咱明年慢慢来。”

    谢六好点点头站起,很是无奈的离开,走了几步还不放心的回头对陈大胜道:“哥,那你赶紧啊。”

    陈大胜轻笑:“哎,知道知道。”

    送了谢六好走,陈大胜便指挥人将两车毛皮还有一些香料,外加异邦的那些羊毛毯子搬进院子。

    到底是外来的东西,这些东西一摆出来,家里便热闹起来,甚至不爱出门的佘青岭都笑眯眯的坐在炕上,看着满炕的虎皮熊皮乐呵道:“这异邦人的地方,便是这些动物也仿佛是大些的,咱这边黑熊仿佛是没他们的大。”

    陈大胜轻笑:“爹,那是人家送的都是大皮子,哪是咱的熊没人家大啊。”

    佘青岭不与他抬杠,倒是来回摸摸面前这张上等熊皮叹息:“咱陛下内库里也有一些大皮子,恩,却没这几张好的。”

    老太太却是不喜欢,就念一声佛道:“可别摆这些了,杀生害命都不是啥好事儿,我可不看了。”

    她说完坐起,让人扶着去后院了,茜儿说香料不少,明儿选了好的制成线香好去供菩萨。

    七茜儿看老太太背影消失,这才笑着选了几张好熊皮反复看看道:“这几张不错,阿奶肯定是不用的,就给爹做一床熊皮褥子,再给您做一个大氅,我看硬皮子不少,再给您弄两双防雪的靴子,就做那种您儿说的高菲西的靴样儿,这氅面儿我就给您用漂色的新锦,再给您绣个大仙鹤上去……”

    “也不必,那么大~有就成。”佘青岭耳根有些发烫的插话。

    他最爱美,最喜欢鲜亮东西,只是在家里,在朝堂都辈分高,权力大,就被现实逼的成日子穿稳重的暗色衣裳。

    听到他这么说,七茜儿就抿嘴乐,正要命人把东西收拾出来,就听陈大胜在门口嘱咐:“你赶紧去后面看看阿奶,豆蔻这些随她玩儿,却有个叫苦木的就一小盒,那是给孩子驱肠虫的,特别难整,坦河那边也不产的……”

    话音未落,七茜儿已经消失在房里。

    看媳妇儿走了,陈大胜才叹息了一声,把一炕的皮子收起来,再把自己俩儿子从老虎头上揪下来。

    等收拾好了,他就坐在炕边看着自己爹说:“我觉着谢五好这次送东西,也不是单单进贡的意思吧。”

    佘青岭将一把镶嵌了宝石的小银刀入鞘,无所谓的笑笑道:“正常,被人支配与掌握权柄之后,人心总是要变化的,而今还好,若是那个高菲西奥女人再给他生下后代,咱们的态度还要调整。”

    陈大胜面色眼睛寒光略过,声音有些冷道:“他敢。”

    佘青岭却笑说:“什么敢不敢?在你的眼里,难不成还要把他当成单纯的大梁人看么?狭隘!人要在变化当中调整自己的位置,这才能做更大的事情。

    你当如今的谢五好,还是当初的谢五好么?他看的天地已经比你大了,最起码,你不知道过了高菲西奥的高山那头通向何处?

    可是他却透过那些苦木,阿魏,角豆,咖喱叶儿,罗望子告诉你,他如今的世界就这么大!据说那叫罗望子的特治水手病,还

    对疟疾有特效,人家送来的是种子而不是干料,这便是他的善意与忠诚,大胜,而今你却不如他了。”

    陈大胜闻言愕然,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又是一阵马蹄急,来自狩猎少年的笑声从院墙头里飘过,家里得了东西,婢仆们也替主人高兴,就叽叽喳喳的议论,当那些声音一起传入屋内,陈大胜忽叹息的摇头苦笑道:“嘿!差点变成孟鼎臣了。”

    他挠挠头,站起来去至院中,他的父亲已经背手站在墙根下面听了许久,等了许久。

    见他出来,就问他:“想明白了?”

    陈大胜不好意思的笑笑:“恩,明白了,先把手里斥候的事儿办好,儿也不是个聪明的,就求一份陛下的信任呗。”

    佘青岭嘴角勾了一下,背着手带着他往外走,陈大胜就讪笑着跟随,边走边问:“爹,哪儿去啊?”

    佘青岭道:“猎场?”

    陈大胜好奇:“大冷天儿,您这个身子骨,去前头做啥去?鸡您都弄不死,哎呀,好好的您打我作甚?”

    佘青岭收回手恨声道:“我看你是挨的打少了,从哪儿学的嘴欠的毛病?”

    他气哼哼的上了车,等车驾动了,这才对陈大胜道:“元年,受战乱波及,一些寺庙的佛器被咱陛下收入内库了,如今大梁庙头大点的地方,都想请回去供奉。”

    陈大胜一愣,看看车外,又看看自己老爹:“那您的意思?”

    佘青岭冷笑轻哼:“我没什么意思,北护国寺一直与皇家关系亲厚,又做事向来圆满,南护国寺到底天高皇帝远,对吧?”

    恩,自己老爹怕是又要给谁挖坑了。

    陈大胜捏捏鼻子点头:“是,您说的对,都是供一个菩萨的,又分什么南北呢?”

    佘青岭总算满意,抱着手炉微微合眼笑道:“咱六爷最喜欢神仙故事,他与四苦禅师年纪相仿,做个好朋友也是不错的,你说呢?”

    陈大胜眉心微蹙,看着父亲有些犹豫道:“六爷就是个小孩儿,那您的意思?”

    佘青岭睁眼看他冷笑:“我的意思?您当你爹是什么人?背后使阴刀之人么?”

    陈大胜干咳嗽起来,扭脸看向车外。

    从来觉着自己最最光明不过的佘郡王抬脚踢了他一下,这才

    说:“你知道个屁!喜欢佛法的孩子总是招人喜欢的,再说了,咱们六爷早就不入某些人的眼,他就是跟个小孩和尚玩在一起,旁人又能如何想?让他去,只是表达一种善意。”

    陈大胜不由自主点头。

    看他懂了,佘青岭才说:“他们想要,便凭着德行,凭着光明正大的本事取,我也不会说什么,可他们偏偏在咱老太太脑袋顶动刀子,还用这样的手段,这天下……并不需要这样的人来坐,他可以没本事,甚至可以蠢笨,却要有一二分仁义才合适做帝王,大梁后三代帝王也不必太聪明,却要有先天的怜民之心,这才是国家需要的。”

    陈大胜心里嘀咕,什么啊,这闹了半天,到底是害的自己家老太太受了惊,又做了几次噩梦呗,那么大年纪每天跪经一个时辰给亡魂超度受累大罪,他心疼了呗。

    陈大胜无奈的撇嘴:“那,小六爷岂是一二分仁义,他可是十分仁义了。”

    佘青岭轻笑:“那孩子挺好,是个有福分的,你也甭想他,却要记住,他的父亲春秋鼎盛,今年年头不错,咱大娘娘似乎是想开了,也想抱一个在身边养着,如此那后面这几月就有七八个怀上的,咱这位爷,是不会缺儿子的。”

    陈大胜不愿意听帝王后宫的事情,他点点头表示知了,却拐着弯儿又问被护国寺。

    “那您的意思,从此要对这边释放善意?”

    佘青岭点头:“傻儿,从来都是大势如此,要跟着需求走,那些阴谋不过是文人墨客杜撰而已,政局之上从来分分合合又哪有世代的冤仇……而今陛下的养民政策已见成效,释放善意也是陛下早有的意思,就少个台阶儿,咱就贴点心,提醒提醒,给陛下找个台阶儿。那小四苦身边有的是聪明人,若有一日谷红蕴入京,哼!还有他孟五郎什么事儿?”

    车辕在小石子上崩了一下,父子颠簸些许,陈大胜打开车帘看猎场不远,便笑笑指指外面。

    佘青岭就着寒风看着远处招展的龙旗旌旗,便点点头说:“我儿记住,此一生要行大势正途,便永远不败,至于那些阴损的东西,早早晚晚万物复苏,会被铁犁从泥土下翻上来的,路不平自有我等去踩,有些东西,只要不光明,它就得从大梁这块地上拔出去,不然那么多人,也就白死了!”

    陈大胜蹦下车,扶着父亲下车,他展开玄色大氅,抖抖给父亲清瘦的身躯围起,在他耳边说:“父亲放心,儿知道了,必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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