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上面对陈大胜道“陈老弟,来来来,你看看,这是给你们长刀卫兄弟们刚做的门牌,你看可还满意”

    陈大胜满意的点点头,这是都承认他们了,他们总算可以人前立足了。

    他是认识长刀卫这三个字的,于是站在哪儿,安静的看了很久很久,一直看到柳经历拍他肩膀,他才恋恋不舍的把眼光挪开。

    柳经历带着陈大胜进了自己的屋子,亲自点了炭火,又在外面井里提了水灌了一铜护烧上,这才开始与陈大胜闲聊。

    他道“陈老弟,今儿在那边,你是不是吓到了”

    陈大胜一愣,想起刚才的事情,便困惑的点点头。

    便是再傻再没有见识,也知这宫里的太监是个什么地位,那位佘太监恩,怎么有些吓人呢,那样发脾气,也不见皇爷生气呢。

    柳经历看他深思便说“其实这事要说起来,还要从前朝说了,可你须先记得,这宫里敢称大伴的只两位,一位是皇爷身边的张民望张伴伴,还一位便是这佘自秀佘伴伴

    这两位么,偶尔怠慢张伴伴都无甚关系,甚至跟皇子亲贵,咱也不必卑躬屈膝,咱是皇爷的亲卫,自有皇爷给的体面可这位佘伴伴却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你要出大力气记得这一点,也要跟兄弟们好好交待,不管佘伴伴是不是个不全之身,你就得把他当成个全换人去尊重,不然,这天下的读书人能骂死你哎然后皇爷也不能饶了你”

    陈大胜认真记住了这话,道谢后问“柳兄,这里面可是有讲究的”

    柳经历点头“那是自然,这是挺啰嗦,一两句说不完,嗨这事要从前朝说起了,哦,前朝的那皇帝,前几日葬了,咱皇爷给前面的赏了谥号,叫幽你知道吧”

    这是陈大胜不懂的话,他便实在的摇头。

    柳经历也是个半瓶子醋,他看陈大胜不懂,就晃晃脑袋说“你也不必深究,反正跟你没关系,就以后说起从前洪顺的皇帝,你便喊他幽帝,幽是恶谥,就是恶心他的字号。”

    “哦”陈大胜点头,跟着念了一句“幽帝。”

    “哎对幽帝说起这个幽帝,不知老弟可知前朝的璠溪鱼道”

    柳经历话未说完,陈大胜便唰的一下站立起来大声问“璠溪鱼道可是那个专门改了河道的那个璠溪”

    看陈大胜有些激动,柳经历便问“莫非,陈老弟是两河下游之人”

    陈大胜握了一下拳头,到底是坐下了,酝酿好久,他才艰难开口道“我,我,我家是吴之郡的。”

    柳经历闻言,就无奈的叹息了,他想拍陈大胜的肩膀安慰几句,赶巧那炉子上的水烧开了。

    他便站起,提了茶壶给陈大胜斟满茶杯,拍拍他肩膀道“喝水,缓缓。到底洪顺已亡,幽帝已葬,老弟想开点。”

    洪顺十一年,幽帝的皇后杜氏得痨症,幽帝忧心不已,遍寻天下为其寻医问药,后得一偏方,需离燕京千里的璠溪雌鱼入药做君。

    这鱼要的极其苛刻,一得雌鱼,二得六两,三必得活鱼入药。

    陆路艰辛,攀山越岭,无奈,幽帝便下旨开凿璠溪鱼道入漓河,好方便走水陆运输。

    漓河属于两江支脉,却是历朝历代帝王重重维护修整的防涝河道,如此,此河道修成伊始,两江下游便一遇汛期,便年年洪涝,自此洪顺便逐步走向衰亡。

    陈大胜捧着杯子呆愣许久才抬头道“柳兄,今日我在偏殿遇到的大人,他们随便说一句话,便有可能是一个璠溪鱼道,是不是这样”

    柳经历万想不到陈大胜会问这个,他呆愣半天才说“是也不是,像是郑尚书这等的才可以,可佘伴伴他爹,他爷,他叔父当年那种三四品的却是不行的。”

    这怎么又扯到佘大伴了

    柳经历语气有些沉重的说“你当咱皇爷为何一口一个死谏,其实这事儿还是从这里来的。

    当年那幽帝在朝堂上说要开凿璠溪鱼道,满朝的文武大臣除佘大伴的祖父出来反对,竟无一人敢出来说上半个不字。

    那位老先生孤掌难鸣,又一身傲骨,幽帝将他的折子驳回,他就真的死谏了,人家一头就碰死了就咱们前面的大殿上,改日我带你去看,现下那边正修呢。

    转日二次朝会,佘大伴的父亲与叔父借请罪的原由又去了大朝,谁能想到这兄弟俩未提老先生之死,先后又上折子,请求幽帝收回开凿璠溪鱼道的圣旨,幽帝让人拖他们出去,他们就碰死在南门口了,哦,就是老弟以后值更之处”

    陈大胜喝光了茶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问“那,后来呢”

    那佘伴伴既然是官宦人家的公子,如何就成了太监

    柳经历一声叹息“天子大怒,自满门抄斩当年郑尚书的父亲有两个女儿,他家大女儿给了杨家,就是咱后宫的老太后郑娘娘,那小闺女就给了佘家,你知道了吧,佘大伴人家其实是皇爷正儿八经的姨表弟弟,人家可不是一般人”

    陈经历说的口干,也是一杯水下去,用袖子抹抹嘴,这才语气充满遗憾继续道“那贵族的亲戚,也是绕来绕去,当年救佘家的好几户,幽帝后来便补了旨意说,可让他家晚辈抓阄,赦他家三男三女,但这六个孩子身高不许过腰。

    他家亲戚这才松了一口气,想这好歹给佘家留了根呢你不知道,那佘伴伴当年在燕京是出了名的俊才,郑杨佘三家子弟,只要夸奖,第一便是说他的。

    又为了保下他,他祖母就让他的小堂弟替了他的名字赴死了。

    可谁能想到,过几日亲戚们又寻人狱中探望,那边佘家活下来的男丁已是男受宫刑,女入了教司坊”

    柳经历说到这里也是一脸不忍,好半天才道“三个男丁受刑,不到腰的都死了,只活一个冒名顶替的佘自秀哎哦,想起一事,咱佘伴伴叫佘自秀,字青岭,以后你见了大人们若要称呼,也要喊人家字号,喊名儿不尊重”

    可这,又跟佘伴伴来新朝做太监有啥关系人家表兄已经是皇爷了啊

    陈大胜就问“那皇爷”

    他也让佘伴伴侍奉不别扭么

    柳经历无奈的摇头“咱皇爷,当年还由老太后做主,跟佘伴伴的大姐姐订过婚呢,可惜了,大姑娘当年遇到宫中大选,就被迫进了宫,没多年也去了。嗨不说了,这表弟小舅子成了太监,咱皇爷心里啥滋味佘伴伴的事儿,你也别出去说这些,虽然也都知道,明事儿娘嘞这事儿说起来气死人”

    柳经历也是被这事气到了,他就拍着腿说“你就说哈,咱佘伴伴卧薪尝胆跟咱皇爷里应外合得了天下,他家好不容易盼出头了,那佘家在教司坊不是还有三个姑娘么,你说家里这都有人做了皇帝了遮遮掩掩给个身份,小事儿啊

    再送的远远的,嫁妆给的足足的,找个踏实人家成家度日月,那也是好日子不是明儿再添几个娃娃,再过继给咱佘伴伴,佘家这血脉也能延续下来,你说是不是”

    陈大胜立刻点头,这样没错啊

    柳经历冷笑,又是一拍大腿“哼可没那好事,燕京打下了第二天,人家郑老太爷,就是郑太后他爹,咱皇爷的外祖父,就派人送毒酒给这三个姑娘喝了,你说气人不气人吧”

    “啊”

    陈大胜彻底惊讶了“亲,亲外祖么”

    柳经历点头,不屑的说“对亲亲的外祖父那老算了你今儿听听郑尚书那语气,那爷俩都是一路人又酸又愚咱皇爷大怒,本来这国公该封给那老太爷的,一气之下就给了郑尚书了,所以,郑尚书也是郑国公。”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看看门口道“那一家子迂腐的很哎迂腐就这俩字你没听外面怎么骂的,最近日日有人上他家丢腌臜物儿那些读书人疯起来可不是好疯的这不,郑尚书不敢出门,憋的狠了,又得上朝,无奈,他便给外甥女们穿起孝来了,也是胡闹的很了”

    陈大胜眼前划过娘死的那个河畔,白花花躺着一片,村里人就哭着用手挖坑一个个给好好葬了。

    他的亲姐,堂姐堂妹,伯娘婶子们,还有村里的那些女人他想,若是家里的女人有一个能活的,他们救么救的啊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那都是亲人啊。

    好半天,陈大胜才喃喃的说“佘伴伴也是不容易。”

    柳经历叹气“对啊可不是难么哼他们跟我说,就这郑家的还不依呢,说是非要咱佘伴伴出家为僧,才是最合适的去处。

    这不,咱佘伴伴一气之下,就又回到这个宫,回到这个大圈圈里,人是正儿八经的做起了太监,他这个四品掌印可不是咱皇爷给的,是人自己去找人要的,皇爷不给,他还发了脾气呢嘿嘿”

    柳经历忽然笑出声“人也是逼急了,豁出去了就见天穿着内官的衣裳在他表哥面前晃悠,前段时间,郑尚书那人味他往前一站,周围几尺都没有人,就前朝旧臣都说耻于跟他在一起站着。这不,这俩人要么不见面,见面肯定争吵,郑家”

    柳经历指指脑袋瓜子“他家这里从来就不对劲儿,我不是不尊重。你看人佘伴伴,我啥时候见了不是毕恭毕敬的。这人,不看身上全换不全换,还得看人品,你说是吧”

    陈经历唠唠叨叨的说着小话,却不防陈大胜忽就站起来往外走。

    他赶紧跟着一路问“哎老弟哪儿去你这冷不丁的吓我一跳哪儿去”

    陈大胜走到门口,自己也愣了,他回首看着宫墙,看着那巍峨起伏的琉璃顶,好半天他才喃喃道“柳兄,皇爷帮我们满村把家仇报了呢”

    柳经历闻言一愣,仔细想想便点头“哎你这么一说,是这个理儿可不是报了报了幽帝也是恶有恶报,活该他亡国,哎哎老弟,哪儿去啊”

    陈大胜心潮起伏,一边走一边想,皇爷帮他们全村都报仇了,他好歹也得谢谢人家,可是人家什么都有他要怎么谢谢呢

    他脚步越来越慢,一直走到西门口,当他看到宫门对着的几间关闭的商铺,他就站住,对满面懵的柳经历说“柳兄,你说,要用什么法子,这些商铺才能如了咱皇爷的意,一个个的再开铺呢”

    柳大雅都听呆了,好半天他才认真的回答道“老弟,我要是知道,我一准儿把郑尚书的行当顶了,我做尚书去,你是不是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跟你们讲,我今天遭遇没有大纲的反噬,一边写一边去圆前面的逻辑,真的疯了

    肯定有错字,腰扛不住了今天就这样晚了,对不住,,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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