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墙边放着一张陈列着数个木偶娃娃的柜子。

    季思危露出一个梨涡浅现的笑容,操纵轮椅靠近那个柜子。

    柜子里的木偶们尺寸和季思危的小木偶差不多,但做工精致多了,脸颊雕刻得很精细,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但奇怪的是,在季思危靠近后,它们居然齐刷刷地向后退,贴在柜壁上,小幅度地颤动着,看起来就像在瑟瑟发抖一样。

    脸上的诡异笑容也瞬间变成了害怕和惊恐。

    这些木偶居然也能动,难道它们里面也住着一个灵吗

    “老板娘,里面的衣服卖不卖”

    季思危指着其中一个穿着黑色背带裤,抖成一团的木偶,回头问张阿婆。

    “你再靠近一点,它就自己脱下来给你了。”

    张阿婆看出了端倪,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那个木偶的脸上挤出一个受到惊吓的表情,竟然真的用笨拙的动作去脱身上的衣服

    只是手太短了,脱了好久脱不下。

    它自暴自弃地一屁股坐了下去,一脸委屈巴巴的,都快哭了。

    画面萌度太高,季思危也被逗乐了。

    “老板娘,这种小衣服还有新的吗”

    季思危觉得以小木偶傲娇的性格,估计不想穿别的木偶的衣服。

    “还真的有。”张阿婆想了想,在一旁的小抽屉里翻出一些迷你的衣服和鞋子,装进牛皮纸袋里递给季思危“都给你吧。”

    季思危接过袋子,打开背包,拿出小木偶,温柔地替它换上新的小t恤和背带裤。

    换衣服的时候,季思危发现,小木偶身上的刻痕竟然全部消失了。

    小木偶没有发出声音,但季思危觉得,它好像有点高兴。

    把小木偶放回背包时,季思危又发现了另一个惊人的变化

    包里的传单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叠整整齐齐的黄色符纸。

    其中一张更是直接贴在了木盒上方。

    难道,在他踏出死灵电梯的那一个节点,包里的传单就发生了变化。

    这些符纸遮住了木盒的气息,也治愈了小木偶身上的伤。

    “对了,靓仔,传单别扔了。”

    “留着仔细看看,可能用得上喔”

    季思危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这两句话,当时觉得奇怪的话,现在就能解释得通了。

    季思危想记起那个给自己发传单的大叔,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模样。

    只记得他穿着拖鞋,不太潇洒的背影。

    那个大叔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给他送符纸

    出了三号店铺后,季思危以正常的频率呼吸,果然没有鬼魂注意到他。

    没了生气后,在鬼魂间穿行,轻松自如。

    季思危感觉到身心一阵放松。

    “我这几十年也不是白混过去的,经过我多次冒险探索,终于找到了去负三楼的通道。”

    “我跟你说,一般鬼魂都没有我这种勇气和毅力的。”

    秃头阿伯在三号店铺喝了一壶好茶,季思危也顺利吃了药丸,秃头阿伯哦心情也变得好了一些,心情一好,就忍不住想要吹吹牛皮。

    “勇气可嘉。”季思危极浅地笑了笑“那路要怎么走呢”

    “经过商业区之后,前面有一片住宅区,我们直走,到达广场尽头,那里有一个室内停车场,那里有一个斜坡连接着负三楼。”提到这个问题,秃头阿伯收起开玩笑的表情,正色起来“只是,越往后走,那里的鬼怪越不好惹,我们低调一点,尽量少惹麻烦。”

    季思危“我一直很低调。”

    想起在彼岸花廊道里的那一波操作,秃头阿伯摸了摸长着胡茬的下巴,笑了笑没说话。

    “话不多说,我们抓紧时间走。”

    没有再停留,秃头阿伯活力满满地带季思危去找前往负三楼的通道。

    “今日特价,珍珠奶茶便宜卖买二送一买二送一”

    广场里的奶茶店卖力地吆喝着,前面排了长长的两个队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鬼怪也喜欢喝奶茶吗”

    看着超长的队伍,季思危好奇问道。

    “喝啊。”秃头阿伯说“这是喝了能增强魂力的特制奶茶,很畅销的。好多鬼因为卖奶茶发家致富了。”

    “等一下,我去走个后门,插队买几杯奶茶。”

    秃头阿伯忽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我不喝奶茶。”季思危微蹙眉头“插队不好。”

    “不是买给你喝的,你吃的那颗假死药丸是活人做的,你才能吃,鬼怪的食物你吃了要出事的。”秃头阿伯小小声说“今天情况特殊才插队,就通融一次嘛,奶茶很重要,一定要买。”

    季思危“为什么重要”

    秃头阿伯“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秃头阿伯提着几杯奶茶回来的时候,几个看起来青春洋溢的年轻女孩正围着季思危,一个个脸红扑扑的,脸色红润得不像鬼魂。

    其中最漂亮的那个女孩被其他女孩推出来,担任搭话重任。

    “靓仔,做不做兼职我们店还缺个门面担当,工资高福利好,很闲的,考虑一下”

    女孩看着季思危的脸,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居然还是招聘广告。

    “不了,谢谢。”

    季思危摇了摇头。

    女孩脸颊浮起不自然的红晕,轻声问“那我们能不能请你吃饭。”

    季思危“不能。”

    秃头阿伯说了,不能吃鬼怪的食物。

    女孩们沮丧地叹着气,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其中一个因为回头时用力过猛,整个脑袋“咔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还滚了两滚。

    其他女孩连忙帮她捡起来,重新安回了脑袋上。

    “想当年,我也是有很多人追的,但是我力排众议,和我相貌平平的老婆在一起了,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秃头阿伯喝着珍珠奶茶,开始追忆似水流年。

    这一说,就没能停下来。

    从浪漫告白到安家立业,提起自己老婆,秃头阿伯长了皱纹的脸上会泛起一种很幸福的笑容,这让季思危一直没有打断他的话。

    直到面前出现了大量的骨灰盒,秃头阿伯才勉强停下话头。

    “前面就是住宅区,虽然今天是中元节,但有些宅男宅女不喜欢出门,我们悄悄地经过,不要吵到他们。”

    秃头阿伯“嘘”了一声,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每一个骨灰盒代表一栋房子,像人类的小区一样,每栋之间留有空隙,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片区与片区之间留有通行的路。

    路过的时候,还时不时会有鬼魂突然从盒子里钻出来伸个懒腰,实在是很挑战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想像一下这些小骨灰盒里住满“人”时的场面,季思危就觉得头皮发麻。

    穿过住宅区后,地面上突然出现一根红线。

    不像是贴纸,也不像是画出来的看着像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样。

    “以红线为界,里面是恶鬼的地盘,虽然你现在没有人气,但恶鬼凶残起来,连鬼都杀。”

    秃头阿伯说着,还生动形象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进去过吗”

    目光转向前方,季思危审视着那一片“恶鬼之地”。

    “送外卖进去过几次,但是恶鬼之间,有时候也会竞争地盘,所以有些地方可能已经易了主。”

    秃头阿伯答道。

    谁能想得到,原来秃头阿伯多年探索与冒险的方式,竟然是送外卖。

    “恶鬼也点外卖吗”

    季思危感觉自己对鬼怪的生活日常有什么误解。

    “点啊。”秃头阿伯笑道“鬼怪的世界,也是紧跟时代潮流的。”

    秃头阿伯轻轻地指了指红线里面“我们悄悄的,低调点路过。”

    碾过那根红线后,季思危有种踏入了另一个领域的感觉。

    红线里面的阴气确实比外面要重,而且充斥着戾气。

    季思危觉得自己已经被冻麻木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假死药丸的缘故,他总觉得自己在这片鬼域里前行,已经入了一半土。

    这边的布局和商场那边很不一样,没有那么多小而狭窄的店铺,显得很空旷。

    也没有鬼魂在路上飘荡,有种不正常的冷清感。

    一人一鬼默默赶路,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几分钟后,季思危忽然停下轮椅。

    “怎么了”

    秃头阿伯疑惑地问他。

    “这个地方一共有几根红线”

    季思危不自觉地摩擦着水果刀刀柄,声音有些冷。

    秃头阿伯“当然只有一根。”

    “我们一直在走直线,怎么会回到红线这里。”

    骨骼清晰的手指指着地面,猩红色的线格外刺眼。

    季思危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如果没有猜错”秃头阿伯咽下珍珠奶茶,抬眼看向季思危,眼睛里一片冷色“我们遇上鬼打墙了。”

    季思危“”

    听一个鬼说遇到鬼打墙了,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你不就是鬼魂吗鬼打墙对你来说也有用”

    季思危感觉自己又打开了一扇知识的大门。

    “只要怨气够重,就能困住一切想困住的东西,鬼魂也不例外。”秃头阿伯变得严肃了很多,他沉声说“这是一种警告。”

    看着那根红线,季思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果断道“再走一遍吧。”

    再走一遍,就是摆明了说我们在无视警告。

    无视警告,会发生什么事情

    季思危无法预料,但他确定的是,不管发生什么,这次是真的要一条路走到黑了。

    秃头阿伯也没反对,一扬手就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他们继续走直线,几分钟后,季思危的轮椅又停了下来。

    那根红线没有再出现。

    不远处,八个穿着白色衣服的长发女人围成一个圈,她们脚不沾地,低垂着头,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在空中运转。

    像在进行某种诡异的宗教仪式。

    长而密的头发遮住了她们的脸,看不到样子,但季思危本能地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们在做什么”

    季思危轻声问。

    “可能要广场舞batte。”

    秃头阿伯也用很轻的声音回答。

    对于秃头阿伯的脑回路,季思危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就在这时,那几个女人转动的速度忽然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快到模糊到只看得见风一样的白影。

    “这是什么新的舞种吗看得我有点晕”

    秃头阿伯说着,喝完最后一口奶茶,还打了个嗝。

    而这时,在那八个长发女人的脚底下,冒出一个一个复杂的阵法,正在往外冒着黑气。

    看着那个阵法,秃头阿伯顿时清醒了,他一拍大腿,焦急地推着季思危的轮椅,不要命似的绕开那个法阵,一溜烟地往前跑路,一边喘着气一边喊道

    “不好,她们不是要广场舞掰头,是想要掰我们的头”

    “被拖进阵法里面,你和我都会灰飞烟灭的跑”

    秃头阿伯没有多余的精力解释,他带上季思危,用最快的速度逃跑。

    季思危回头一看,那八个白影转着转着,突然失去了重心,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追在他们后面。

    秃头阿伯逃跑得很专心,很快就和白影拉开了距离。

    确定没有东西追上来后,秃头阿伯停了下来。

    “真是生死时速啊。再晚一点,我这条鬼命不保。”秃头阿伯喘匀气,发现季思危格外安静“你怎么不说话”

    “嘘”

    季思危竖起食指,缓慢地指向前方。

    秃头阿伯顺着他的指尖一看,只见前面放着一张雕花木床,大红色的绣花蚊帐别在两边,一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双手交握,端坐在床上。

    这一幕若是出现对的地方对的地点,也许还挺喜庆,赏心悦目的。

    但出现在这空荡荡,转着小阴风的鬼楼里,红盖头还随风晃来晃去,看起来就有些惊悚了。

    这下秃头阿伯知道后面那些长发女鬼为什么不追上来了。

    原来有个更猛的在这里。

    “我见过这个女鬼,而且我自己就是鬼魂,这有什么好怕的。”

    秃头阿伯觉得自己被季思危这个活人带偏了,突然醒悟过来,挺了挺腰杆,想要重新拾起做为鬼的尊严。

    “啪”

    天花上的灯忽闪了几下,然后熄灭了两盏。

    “嘻嘻”

    幽幽的空间里,响起一阵娇羞的轻笑声。

    “郎君,你回来了。”红盖头晃了晃,新娘子像是低了低头“我想快些与郎君相见,请郎君掀开盖头吧”

    “这个看脸的时代。”秃头阿伯捏了捏空奶茶杯,莫名有点感伤“我以前送外卖的时候,她让我放下赶紧走,怎么多了一个你,就变成了,郎君快掀盖头了呢”

    “她盖着盖头,看不到我的脸。”

    季思危语气平静地说。

    “有点道行的鬼怪,看人不用眼睛也可以。”

    秃头阿伯说道。

    “郎君快来呀”

    新娘的声音越来越甜美,无限温柔诱惑

    季思危和秃头阿伯说“她在喊你。”

    “我有老婆。”秃头阿伯摆了摆手“她一定是在喊你。”

    季思危“我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

    新娘“”

    新娘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把掀开红盖头,她化着很重的新娘入殓妆,两颊各涂着圆圆的红色腮红,猩红色的眼眸里充斥着怒气

    “恐怕,这里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地方今日,你不想留也得留下”

    布满淤青的脖子上用红色针线缝了几圈,针脚细密,但凤冠太重了,压得她的脖子有些歪。

    新娘转了转脑袋,脖间那些红色的线忽然动了起来,变得越来越长,飘散在空中,像一根根红色的长虫。

    数十根红线从宽大的袖口处钻出来,新娘双手握住那些红线奋力一甩,红线在空中变得很长,像一条条细小的毒蛇,蓄势待发。

    “靓女,冷静啊”秃头阿伯挡在季思危前面,大声说道“强迫是没有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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