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换上具有收藏价值的名贵刀具。

    至于那被扶桑视为珍宝的茶碗,别说是船上富商和译者,就连那船老大都是觉得毫无意义之物。

    “这碗看着都是坏的。”海上无聊,明月又长得冰雪可爱,性格也好,自然惹来船上海员的好感,好感一上,就听到了许多的八卦,比如说有船员见过那珍贵的茶碗,这茶碗造型难看,用料更是粗糙,烧的瓷釉更是“不知所谓。”也就扶桑人才会将之当做珍宝。

    而明月却从沈韵的时代知道,这种茶碗叫做曜变天目茶碗,在21世纪的扶桑已经成了无价国宝。

    这就是审美的差别吧。

    译者并未直接将信转交给对方的译者。他在担心对方会因为接下这信儿惹上大祸。

    扶桑之地的各项规矩极为死板,毫无回转的余地,又时常因为一些译者眼中的不可思议的理由,导致自杀之类事情频发。

    实在是匪夷所思。

    译者只是小心翼翼的夸耀“松田君可知道我们船上有何等了不起的人物吗”

    作为熟人,察觉上官和下属都不在的松田左卫门也轻松回答“哦,王译,您的船上可是有什么大人物”

    “是让那安南的国王软硬兼施,要他留在国内做官,也绝不屈从这一蛮夷国主的大人物。”

    清廷换明的事情,与这些能与东南亚的诸多国家通商的大商人毫无瓜葛。

    这些船只来自闽地,自古以来,在朝廷眼中,闽地出才子,可也是穷困潦倒之地,富庶者极富,穷者极穷,就算是海禁令下数道,依旧无法禁止商人扬帆起航与周围邻国的通走商私。

    毕竟暴利当前,若是不走海上之行商之路,就是一村接一村的饿死,与其饿死,不如在海上一搏生路。

    就着粗茶咽下一个囊后,山翁才缓缓开口“明月,如你所想,我们将在这船上等上多久”

    明月又在煮第二壶的热水。

    热水总是不够多。

    煮好的热水可用来煮茶,也可以用来洗漱,若是去煮海水,煮出来的盐粒也不能吃。自古以来的流传的“盐田法”也要有地才行。

    但是明月记得的却是多次蒸煮几次的科学实验。

    试了几次,盐还是带着苦味。

    仔细想想,沈韵念书的时候学的粗盐煮成细盐的方法,那些粗盐本身也是经过几道工序才留给实验室的实验道具。

    这么一想,也很是无奈。

    “这盐够好了。”山翁觉得这盐已经足够,“又不是巴蜀之地的卤水,能有这等效果也是极好的。不过废碳的很。”

    这倒也是。

    海上炭火本来储备就不多,能拿来煮茶也已经是船上的商家敬重“征君”的身份,和那些烂到家了的东林党相比,率军与清廷打过胜仗,又两次不顾海上风浪前往扶桑求援的征君,就算不能带回一兵一卒,也比那些只知道在安南之地互相抨击的“大官”们好得太多。

    “这盐珍贵的很,可不要浪费了。”山翁又说道,“明月,收好这些细盐,说不定后来还能用来换点什么东西。”

    这也能叫细盐啊。

    明月叹了口气。

    可惜我身怀屠龙之术,却无群众基础,不能屠龙,只能等两百多年后的伟人了。

    思及此处,又是叹息。

    “大约要等上几日吧。”明月回答,“消息要散出去,等此地儒者愿冒死前来,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

    毕竟在沈韵的世界里,这个时代的儒生要违背幕府的闭关锁国令,怕是要鼓起几辈子的勇气也行。

    愿意践行“朝闻道,夕死可矣”的人也是太少了。

    她是这么想的。

    但是等却没等上几天。

    来的是一个人。

    或者是什么其他人。

    黑发,肤洁,唇红,齿白。

    眉眼中带着风流。

    总而言之,就是山翁年轻时候说过的“秦淮河上的浪荡子”。

    明月抬头,握紧怀中袖刀“何人”

    “我”男子眨了眨眼睛,“你看得到我”

    “航于海上,夜不能视,与死何异”

    “唉,唐人的话真难说。”对方挠了挠头,“你能说扶桑的话吗”

    他说的扶桑话听上去有些奇怪,可倒是明月听得懂的扶桑话。

    和沈韵生活的21世纪的扶桑国语有些不同,但是能听得懂。

    明月又想到,沈韵生活的时代,那扶桑国语其实是花街柳巷的吉原妓女所说的话。

    来自乡下的武士第一次到吉原,听到了吉原的妓女们所用的语言,以为这才是城里人用的高贵的语言,等这些乡下武士们执掌政府大权,就把吉原学会的话当做是国语普及了。

    那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吉原

    听说扶桑也刚刚天下平定没多少年,就已经有了吉原这等地方

    槽点太多,明月一时不知道如何说。

    “会一点,你来这里有什么事情”

    男子听到明月的遣词用句,觉得有些奇妙。

    “唉,真是有趣。”他兴致勃勃地回答,“教你日语的老师,难道不曾说过,这是吉原里流行的用法吗”

    还真是啊。

    “那你又是如何学会的”

    “我么我住在吉原。”男子的回答让明月心中一惊。

    “我只是听闻长崎来了唐国的船,实在好奇唐人长什么样子,便想上船看看。”

    “哦,你看到了。”明月冷漠的回答,“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你不叫人抓我吗”

    “你能上来,自然能下去。”明月回答,“不送了。”

    她也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话,根据她在那位伊丽莎白公主殿下身上所学到的知识,一个人若是想引诱你加入自己的话题,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不要接他的话。

    “唉,”对方招了招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和你有什么关系”

    “哦。”对方笑了起来,“我呢,我母亲给我起名鲤伴,鲤鱼的鲤,陪伴的伴,是不是很有意思,以鲤鱼当名字”

    “孔子得鲁王礼,礼物是鲤鱼,当时他正好生有一子,得此礼物,便给儿子起名孔鲤。”明月态度还是很冷淡,“这个名字数千年的孔圣人已经给自己的儿子用过了。”

    所以有什么好得意的

    自称鲤伴的年轻人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我父亲没怎么学过这些,所以一直不明白这个名字的理由,他还总说不告诉我这个名字的缘由。经姑娘解释,我才得知原委。原来如此,看来是我母亲书念得多一些。”

    他也能说很流利的唐话。

    刚才绝对是故意的。

    明月在心里“呸”了一声,而对方却如同鱼一般,从船上一跃入了水。

    竟不曾发出丝毫落水之声。

    明月走到船边,试着往下看去,水中只有明月倒悬。

    忽然,水中月散,有一人从涟漪之中而出。

    月光碎于浪中,黑发逶迤。

    他的双眼之中有明月倒悬。

    “下次见啦,唐国的小姑娘。”

    他的声音很轻,明明在船下的水中,可声音却清晰地传入了明月的耳中。

    随后,他潜入水中。

    明月重新回到了水里,而水中之人再也没有出现。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呼喊之声。

    “明月,你怎么晚上不睡,跑来船边”

    “我”明月看向了身后的山翁,“道长”

    她摇了摇头。

    “我心中烦忧,睡不着。”

    “我也烦忧,睡不着。”山翁爽快得回答,“可烦忧再多,也不能颠倒世间。你说三百年后,山河犹在,国泰民安。已知此事,我心中激昂之情未退,也睡不着。但过上几日,我能睡的比之前的都好。”

    “可那是三百年之后的事情了。”明月反问,“山翁知道这些事情,不会觉得无可奈何”

    “明月,明月。”山翁叹气,“你可知道清廷入关,巴蜀之地死伤之惨,十室九空。”

    “将来”

    将来,川军出川,不负国人。

    “将来”

    “三百年后,可还有十室九空”

    “不会。没有了。”

    “那就好了。”山翁叹气,“我本是川人,想抗清廷,三十年来辗转千里,却只见神州陆沉,思来想去,我无变法之才,又无变法之能,时间未到,一切皆无法可想。还好,我已知清廷国诈几何,心中颇为宽慰。”

    山翁之前的大半人生过的如此惊心动魄,他又是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是否和征君一样,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只变得成这般心灰意冷至极

    “山翁。”明月觉得山翁太过豁达,豁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山翁真是豁达。”

    “我的梅树还活着呢。”山翁说的是自己室内的梅树。

    梅树移植入盆,从山上道观带至安南,又经吕松,过马六甲,行至扶桑,这一路上,许多人都熬不下去,但是这梅却活得好好的。

    “等到了扶桑之地,便要寻一地种梅。”

    “我陪您。”

    “哦,你还没种过梅树吧,其中有一诀窍。”

    “什么诀窍”

    “要先养鹤。”

    山翁不仅想种梅树,还想养鹤。

    三人在船上等了半月有余,便等来了一位叫做小林的儒者。

    他是长崎本地有名望的儒生,听闻那位“征君”到了扶桑,却无法下船,便连夜奔走至主藩主府上,求见藩主,说明来意,听闻有明的名士东渡扶桑,藩主也是欣喜不已,却畏惧那幕府,便星夜兼程上奏幕府。

    却在此事,小林儒生已经上了船。

    他毫不畏惧的上了船,见了征君,以笔相谈,相谈甚欢。

    “朝闻道,夕死可矣。”

    他说的唐语很是古怪,但是却极为诚恳。

    待人走后,征君却犹豫不已。

    “扶桑,扶桑”征君叹气,“扶桑人,性情执拗,心胸狭隘、量窄意偏恐为中华之祸。”

    他心中不安,山翁全解“征君何须如此畏惧不如这般去想,教书,育人,你教好弟子,移情改性,这便好了。”

    “若是如此可行,岂有清之祸端”

    山翁又道“唉,你这不是执拗了”

    明月觉得让道长劝解就好,她只是盼着早些下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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