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妻子死了。

    毛泰九抱着朴秀雅已经凉下来的身体,甚至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身后已经围上来了一圈警察。

    被他杀死的。

    自眼眶滑下的泪不知是冷的还是热的,苦的还是甜的。毛泰九的脑子里有些空,他甚至在想,自己似乎得取消下个周在某餐厅的预约席位那时候会是他和她结婚三周年的日子。他垂下头,看着怀里人安静的睡颜,伸出已经僵硬的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对方的脖颈。

    冷的。

    接着他试图将对方脸上的血给擦干净,可是那血却犹如油漆似的,怎么擦都擦不掉,反而越擦越脏。

    算了,好像也没什么可擦的。

    他面无表情的收回手,面上的泪水却已经干涸,似乎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他认真的看着对方不算漂亮的脸,又看向了她肩膀处血肉模糊的伤口,直到后脑被冷硬的枪口抵住,他还是满不在乎的叹息了一声,手中的卡片却被他捏的死紧,“你啊,为什么总是不听话呢。”

    听话

    毛泰九说完这句话之后差点就被自己给弄笑了。

    毕竟朴秀雅从来就没听过话。

    站在他身后的武镇赫听到了这句话之后,直接粗暴的拽着他的领子强迫他站起身,而周围的早就等待已久的警察们自然是一拥而上,姗姗来迟的医疗人员们也抬着担架拿着医药箱跑了过来,双手已经被拷在一起的毛泰九笑着看着这群人忙来忙去,看着他们为自己的妻子进行胸外按压术,看着那个耳朵很好用的姜权酒满脸自责的想要将朴秀雅抱起来。

    “你这个疯子”

    当医疗人员满眼遗憾的对着姜权酒摇头,准备将朴秀雅的尸体装进裹尸袋里的时候,姜权酒却制止了他们,她悲伤的注视着女人苍白的脸,随后便克制不住怒火的站起身,回身走向了马上就要被警员带走的毛泰九她用力抓住他的领带,并扬起了手,可那巴掌却始终没有落下。

    “那是你的妻子,是和你相守一生的人你这个疯子怎么能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还是人吗”

    姜权酒通过多方调查之后已经得知毛泰九的精神有一定的问题,他的童年几乎是黑暗的,而朴秀雅几乎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一点亮光。

    可是毛泰九竟然还能一点也不愧疚的将这个付出了一切的女人杀死了。

    姜权酒回忆起朴秀雅的职业,以及她曾经找过的心理医师,心中更是为对方感到悲哀。

    疯子

    她朴秀雅难道不也是个疯子吗

    被揪住了衣领的毛泰九看起来也并不生气,他突然为自己的这个结论感到了些许的愉悦,他想的没错,朴秀雅从小的时候开始就一贯能对自己下狠手,被他的那个疯子母亲和朴正男伤害的时候,她始终能够镇定自若,就仿佛她根本不在乎似的,而这次也同样如此。

    她小的时候不像个小孩,大了的时候也不像个大人。

    可他也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朴秀雅会如此的珍视他呢

    这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不过毛泰九并不在乎这个,因为如此看来,他和她真是太般配了。

    “啊姜中心长。”

    他再也没有将目光分给如枯萎的玫瑰般凋零失去生机的朴秀雅,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似乎相当愤慨的姜权酒,“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

    姜权酒一愣,刚想说话,却被毛泰九打断。

    “是你叫秀雅来的吧。”

    站在毛泰九两侧的警员警惕的看着他,并伸出手死死地摁住了她的肩膀和手臂,以防他突然暴起,而毛泰九却感觉无所谓,他撇撇嘴,相当恶劣的盯着脸色逐渐苍白的姜权酒。

    你以为你没有责任吗

    “我在家的时候给她喂了安眠药,让她好好地睡下了,”毛泰九的眼神悠长,想起了朴秀雅肩上的伤口,他嗤笑一声,声音却变得有些奇怪,“是你把她叫来了。”

    “呀,你这个狗娘养的畜生”

    刚和警长交接好的武镇赫往这边走了过来,恰好听到了毛泰九的这番话,他可没有姜权酒那般脾气好,而是直接兜头给了这个畜生一拳头。

    “你的意思是怪姜中心长了你他妈真是个怪物”

    你不是怪物。

    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我们武警官也是,”被打的脸歪向一侧的毛泰九笑了起来,他用舌尖顶了一下隐隐作痛的腮部,活像个恶魔般的看向了满脸怒火的武镇赫,“一直将三年前的事怪在秀雅身上,难道不是您这个丈夫没接妻子的电话吗”

    你以为你也没有责任吗

    “你这混蛋”

    武镇赫被说的当场就炸了,他上前一步又想殴打对方,却被一旁的姜权酒给拦住了。

    可毛泰九却仿佛觉得不够,他啐出一口血,继续道,“不过还是得感谢您的那位妻子,是她让我重新找到了我的秀雅。”

    “但是她死了,被你杀死的。”

    脸色难看的姜权酒用手拦着暴跳如雷的武镇赫,一边用冷漠的语气说道。

    “对,是我。”

    毛泰九奇怪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新奇的物种,他又非常耐心的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说辞,“但和姜中心长你,有什么关系。”

    “”

    姜权酒看着毛泰九脸上怪异的表情,突然有点明白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是他和朴秀雅两个人之间的事。

    外人无权干涉。

    他像个绅士般的微笑,就好像他穿的不是带血的西服,这里也不是凶杀案现场,而是一个高档的名流酒会,最后,毛泰九被赶来的监察厅成员强行带走了。

    多亏于毛泰九的父亲毛基范还有点本事,硬是突破重重阻碍将他从监狱里弄了出来。

    他的父亲给了他一张前往日本的船票,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老人的气场彻底颓了下来,用一种满是伤痛的眼神看着他,“泰九啊,你去日本那儿避避风头吧,等过些日子再回来,好吗”

    瞧瞧,他的父亲什么时候对他如此温柔恳切过

    毛泰九对此嗤之以鼻,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并不爱自己,也不爱自己那位自杀的母亲,毛基范伟大的毛会长只爱他自己。

    哦,或许成云通运才是他最爱的东西也说不定。

    他的父亲明知他的精神存在一定的问题,却立刻选择了遮掩,可以这么说,他毛泰九是被人用纵容,溺爱,金钱,权利一点点堆砌起来的特别是在朴秀雅消失在汉江里之后。

    不过毛泰九却没有拒绝那张船票,可他也很清楚,开往日本的那艘船的码头,武镇赫和姜权酒一定会在那儿等着他。

    啊这群人还真是和小虫子一样惹人讨厌呢。

    搭了些黑道上的关系,毛泰九轻易的躲进了一个不需要身份证就可以居住的小旅馆里,他躺在没有清洗干净的床单上,褐色的眼看着天花板上泛黄的灯泡,突然想到他似乎很久没有想起过朴秀雅了。

    也是,逃亡这种艰苦难熬的日子怎么会让他想起她呢

    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脸,随后像个疯子似的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这间不足十平方米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的孤寂。

    可是大笑过后,毛泰九却下意识的去摸口袋里的药瓶。

    “秀雅,你可真是个可怕的人呢。”

    但他却摸了个空,毛泰九这才想起,朴秀雅为他准备的药物在十天前就已经被他吃完了。

    习惯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她明明都死了,却还在阴魂不散的纠缠着他的生活。

    但他乐于享受这种感觉。

    因为这会给他一种,她还存在的错觉。

    可他又厌恶这种错觉。

    因为她明明就死了。

    这可真是矛盾。

    毛泰九不以为然的翻了个身,这单人床有些小,他的脚都悬空在床尾外头,毛泰九用手细细的摩擦着戴在小指上的两枚银戒,其中一枚是属于朴秀雅的是那位耳朵很好使的姜中心长送还给当时还在监狱里的他的。

    “我们已经遵循规定将朴秀雅小姐火化了,她的骨灰也按照她生前的遗嘱被洒到了汉江里。”

    隔着一层防爆玻璃,一身黑衣,似乎刚参加完葬礼的姜权酒看他的眼神让毛泰九感到烦躁。

    那是一种悲悯。

    可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他的秀雅就从未露出过如此让人憎恶的神情。

    不过还真的葬到汉江了啊,真有意思。

    毛泰九的拇指摩擦着指侧,他恍惚的想起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朴秀雅大概是一时兴起,从网上荡了一份材料,说是提前写一份遗嘱。当他问及她为何要葬入汉江时,朴秀雅却一脸的理所当然,“死都死了,还需要那一块不到几平方米的墓地吗我又不在那里头睡觉。”

    后来,写完遗嘱的朴秀雅又说,汉江是让她起死回生的地方,如果她死了,重新回到汉江里,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姜中心长,您应该叫她毛夫人。”

    毛泰九久违的笑出了声,朴秀雅那鲜活的表情仿佛就在眼前,他满不在乎周围犯人奇异的目光,而是将自己的视线放在了玻璃上左上方的一个污渍上,随后他扯开带着血痂的嘴角,第一次纠正了姜权酒对朴秀雅的称呼。

    她是他法律上的妻子。

    她是他唯一认可的妻子。

    就算她死了,她依旧也是。

    姜权酒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并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之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戒指,并将这戒指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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