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歌记得很清楚,兴平六年,安置于燕地的朝臣和燕地武将发生了第一次大的冲突。

    燕地的土地大多数都是有主的,是燕岚逐渐收复北地之后分给北地军民的,虽然要交税,但税收是交给蓟侯,而不是大晋皇帝,燕地是蓟侯的封地,这一点谁都记得。但朝廷不能没有税收,俸禄募兵都是要钱的,燕赵歌就默认了燕地税收的八成供给朝廷,但燕地的军民不肯,偏安燕地的朝堂已经没有文不掌军武不问政的传统,武将和朝臣争执间,差点出了人命。那时候司鉴宏的兵马还在鲁地固守,燕地的兵马全都在燕赵歌手里,这里简直就是她的一言堂,她甚至可以废掉小皇帝自己登基。

    最后不知道是哪个燕地将领说了一句,供给朝廷可以,但总要给我们蓟侯一个名分,没凭没据的凭什么帮你大晋掌兵啊。朝臣一听觉得甚为有理,燕家和晋室可是没什么关系的,重用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皇家笼络将门的手段无非是联姻,要么娶妻要么嫁女,但蓟侯没有姐妹,皇帝又还在尿床,朝臣和宗室一合计,不如嫁公主罢,嫁哪位呢大晋现存的公主除了长公主之外,可没旁的了。以此为,才有了兴平七年夏日里的婚事。

    燕赵歌那时候又惊又怕,她是拒绝不了的,她没有立场拒绝,燕地所有的人都在欢呼雀跃,文臣武将,百姓商人。朝臣高兴于朝廷终于可以稳定下来了,将门高兴于不必在蓟侯和晋室之间两难,百姓高兴于皇帝下嫁了一位公主到燕地,甚至是一位绝无仅有的长公主,商人们高兴于燕地的稳定可以促进交易的稳定。

    怎么办呢燕赵歌最绝望的时候甚至想干脆让燕宁康顶替算了,但他不能,燕宁康刚被傅老先生收为弟子,而傅老先生已经是丞相了,燕宁康的未来必然是光辉的,只要还都,他将来一定能进入中枢。而且,作为燕国最后的嫡系子嗣,她的生母是当年的赵国公主,她身负燕赵两家的血脉,足以配得上大晋的长公主,甚至让大晋的长公主下嫁,但燕宁康不行,燕宁康是庶子,哪怕是尚长公主,都足以被朝臣弹劾羞辱天家。

    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害了仅剩的弟弟。

    她浑浑噩噩地熬到了成亲那天,碍于国库不足,亲事尽可能从简,却还是要比常人家繁琐许多。燕赵歌与长公主父母长辈皆已不在,便以牌位代替。成亲成得仓促,洞房也简而又简,连合欢酒都没有,燕赵歌就抱着被子去了偏房。但那一日长公主那一身火红的嫁衣,像是烙在心上的朱砂,烫得她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直到两年之后,有燕地出身的官员在朝堂之上说出“蓟侯当以子嗣为重”时,她才惊觉地看向立于皇帝身后的长公主。华服金冠,金玉为佩,长公主立于高台之上,其权势谋略皆无人出去右,却当中被人说了子嗣这种辱及颜面的问题,却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看着燕赵歌。燕赵歌一阵茫然,恍惚间竟然忘了身在朝堂上,直到被燕宁康拍了拍,才回过神。

    她从长公主的眼睛里看出了很多,有期待,有失望,也有赞许,她甚至从那双眼眸里看出了深情。这当然只不过是她的臆想,一双眼睛里怎么会藏住那么多东西呢,却终于还是熬不过自己的良心,当夜跪在了长公主房里,跪在长公主身前,道出实情。

    长公主说了什么呢,她说“无妨,左右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说“此时大晋内有叛军外有异族,皇帝年幼,外族亲族俱已不在,只剩本宫一人而已。而燕侯年轻有为,又手握大军,大晋需要燕侯之处胜过燕侯需要大晋多矣。无论燕侯因何而出此言,晋阳只当不曾听见。”

    彼时燕赵歌改封了燕侯,她不明白长公主什么意思,只当长公主不在意她是男是女,总归亲事是假的,虽然疑心于长公主为何如此镇定,却也只能以其性格里的端庄稳重来解释。直到如今她才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端庄稳重,而是早已对她知根知底。

    怪不得啊怪不得在此之前,有一次她无意间闯进长公主闺房,撞见了只穿着内衫的长公主,对方却神情自若,脸颊连红都没有红,反而是她红着脸狼狈地退了出去。她只当长公主成亲之后也对她有意,默认了她们之间身份的改变,倾心于她这种可能让她沾沾自喜,却从来没有想过,长公主从头到尾都知道她的身份。

    白活了前世一遭啊。

    “清月”

    燕赵歌回过神来,反射性地回道“我省得。”她顿了顿,定了定神,又继续道“长公主的事情我心里有数,自今上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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