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绪花了一些心思,终于让蒋轻棠平静下来。

    说是平静,其实就算在蒋轻棠最惴惴不安、惶恐无措的时候,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激烈的情绪,最多不过是躲在关绪的臂弯里,肩膀克制不住的细微颤抖。

    她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很安静,隐忍惯了的人,连悲伤和愤怒都是静悄悄的,不给别人添一点麻烦。

    关绪感觉蒋轻棠的肩膀渐渐放松了,呼吸也变得平缓,才慢慢抬起手,抓着蒋轻棠的肩膀,想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摘出来。

    蒋轻棠的脑袋却埋得更深,不愿离开。

    关绪叹了口气。

    蒋轻棠把她当成最后的救命绳,殊不知这根绳子只是根稻草,根本救不了她。

    除了结婚,关绪想不出什么别的方法,能让蒋轻棠脱离蒋家这个魔窟。

    但是结婚是说结就能结的么蒋老爷子是个成了精的老狐狸,他会让蒋轻棠嫁给一个半身瘫痪的罗秒,必然是得了罗家的不少好处,而罗家又和津岭第一徐家是同一派系的,徐家这些年如日中天,当年的四家争雄,到了现在已是徐家一家独大,关绪想在罗家手里争个人,无异于是让整个关家于罗家为敌。

    罗秒不可怕,甚至罗秒的父亲罗世森,在关绪看来也不过是风口上的一头猪,真正让关绪忌惮的,是徐家,徐溪晚。

    徐家在津岭深耕多年,中途经历了一次危机,整个徐氏几乎一夜覆灭,全靠徐溪晚一人力挽狂澜,又把徐家拉了起来,别的不说,光是这份魄力手段,关绪都不得不防。

    关绪想救蒋轻棠,可是她不能为了自己的一时心慈,把关家的基业也搭上去。

    再说如果关家真的完了,罗家会放过蒋轻棠么

    就算关绪真的娶了蒋轻棠,也只是暂时救了她而已,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关绪就是蒋轻棠的保护伞,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就连关绪都开始沮丧,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你饿了没有”不知沉默了多久,关绪勉强笑了一下,拍了拍蒋轻棠的背。

    她感受到了蒋轻棠点了点头。

    关绪又强装起笑脸,语气轻松道“那就快来吃饭,我带了上次你说很好吃的那个蟹黄汤包过来,还是热的,先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她用了点力,把蒋轻棠从自己怀中摘下来,才发现蒋轻棠闷不吭声地把嘴唇咬得血肉模糊。

    关绪神色一凛,忙把蒋轻棠还咬在嘴唇上的牙齿松开,又用消毒湿巾,把她嘴唇上的血迹擦干净。

    形状优美的唇瓣,此刻伤痕累累。

    关绪心中一酸,打起精神对蒋轻棠笑了笑,“你就这么饿么恨不得连嘴唇也咬下来吃”

    她转身去开带过来的食盒,背对着蒋轻棠,低叹一声,再回头时,脸上表情温和带笑,一点破绽都找不出来,她招手,让蒋轻棠过来吃饭。

    蒋轻棠像个木偶似的乖乖走过去,坐在桌边吃东西。她机械性地把吃的往嘴里送,舌头尝不出一点滋味,只是不想让关绪担心。

    关绪坐在她旁边,默默地看着她吃。

    两人各怀心思,偏又都不想让对方猜出来,只是关绪的心思藏在心里,而蒋轻棠的心思想藏却藏不住,全写在脸上。

    蒋轻棠吃饭的时候,关绪的视线突然定格在那幅被毛巾盖住的画上,“这是什么”

    蒋轻棠转头一看,捏紧了筷子脸色一变,饭也不吃了,赶紧跑过去,用身体挡住那幅画,可惜她太清瘦,压根挡不完全,左右闪躲间,关绪已经看了个大概,也猜到了蒋轻棠再画什么。

    “这么好看的画藏起来干嘛怎么就不能给我看了”关绪笑道。

    蒋轻棠连摇头带摆手,“不不不”她一着急,话没说出来,反倒被自己呛了一下,捂着嘴直咳嗽。

    “好好好,别着急,我逗你玩的,我知道,你不是不愿意给我看。”关绪给她倒了半杯水,喂她喝下去,这才止住咳,关绪又说“给我看一眼,行么”

    蒋轻棠摇头。

    “为什么”

    “画丑”蒋轻棠涨红了脸。

    关绪失笑,“没关系,丑我也喜欢。”她把蒋轻棠半推半哄地骗到一边,露出那幅画的全貌。

    池塘、柳树、篱笆,还有篱笆上绕着的牵牛花,是蒋轻棠的小院。

    画从蒋轻棠的视角出发,篱笆外面站了一个人,女人。

    披肩长发,白色收腰西装,线条干净利落。

    蒋轻棠在画画方面非常有天赋,光影表现力极强,穿白西装的女人,身体一半浸润在阳光中,另一半则隐没在树影里,明暗的碰撞与交织,和谐,又强烈。

    关绪看到这幅画,仿佛又从飘动的柳树枝条闻到了那日的风,带着暖洋洋的味道。

    可惜,被黄色的水彩污了一大片。

    “画得真漂亮。”关绪笑着说,“是要送给我的么”

    蒋轻棠下意识地点头,又摇头。

    这画已经毁了,再说,也画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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