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威压,以这摇摇欲坠的残殿为中心, 如滚滚的洪流, 携裹了珀夜、千目二人。
    珀夜悬在半空, 紧紧握着法杖, 尝到了满嘴的血腥味。
    这是他内脏已经在刚才那一击中已经破碎的证明。
    法师的眉已经蹙起,神情中第一次出现凝重。即便是在与燃命的阿加雷斯对战, 珀夜也游刃有余, 此刻却浑身紧绷, 全神戒备,只因
    这低垂着触角, 驯服的半跪在少女面前的魔蜂。
    何等强大
    可是为什么
    “阁下是,”珀夜擦去嘴角的血迹, 眼中光芒闪动,竟笑了起来, “守护者”
    “真是奇怪。”
    魔法师仿佛自言自语“旧日守护者们, 应该只有死后才能进入贵女的遗宫,旧纪元结束, 守护者氏族的血脉也已经全部退阶不对,你没有服从之烙”
    守护者们与其他附庸一样, 也会有贵女赐下的服从之烙,这种独特的烙印可以将生机之力固定为一个章纹,显露于皮肤上,不至于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
    但珀夜仔细探知,这大殿之中, 充盈着的仍只有来自陆陆的生机之力,并没有突然间多出一股陌生的、别的贵女的力量。
    这只魔蜂不是守护者这不可能
    珀夜已经基本肯定,这个遗迹,就是一位贵女的遗宫,他一时间想不起到底是哪位贵女曾经陨落于白沙平原不,他们现在到底在不在白沙平原还是两说。
    他亲眼看着这只魔蜂从石化的雕塑,复苏成具有血肉之躯的生命体,这种情况,只可能他是一位守陵人,在所追随的主君贵女陨落后,自愿以沉眠的方式守护遗宫。
    这基本也等于殉葬,因而历代都有贵女禁止,甚至有贵女给自己的遗宫留下禁制,只允许守护者们死后再进入。
    但历史上确实有过这种情况。
    可是珀夜也非常肯定,这只魔蜂身上,没有服从之烙
    魔法师的质问,仿佛蚊虫的嘶鸣,完全没有令殿中的魔蜂有分毫动容。
    他半跪于陆陆面前,俊美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触角低垂,冰蓝色的双瞳一眨不眨的注视着陆陆。
    此时元素之火已经渐渐熄,毕竟这只是千目随手施加的、用于燃烧一只林妖的分量,在陆陆持续不断的给绿尼注入生机之力,这火焰已经被逐渐压制、扑灭。
    即便如此,林妖也还是被烧得只剩下了陆陆手里握着的一小块其他的身体,都已经在火焰中变成了焦黑的碳状物。
    “”
    陆陆拢着手。
    哪怕是魔蜂的突然出现,给了她巨大的震撼;仍在外面的千目、珀夜,又持续的制造着对峙的紧张气氛,陆陆也完全感受不到了。
    她只是低着头,不断的打开自己的掌心,又迅速合拢,然后在这开开合合的间隙,不停的窥探着。
    仿佛是在希望,希望这一切都是她看错了。
    希望下一秒,她掌心残留的、林妖的肢体,能重新焕发生机,长一个绿尼出来。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绿尼”
    陆陆的视线模糊不清,她垂着头,眼泪滴落在手背上,摔成一片。
    跪在陆陆面前的魔蜂,触角倏地立起。
    他仍是面无表情的,眼眸却随之转移到陆陆的脸上,触角上下轻颤着挥动,仿佛不知所措。
    “殿下。”
    魔蜂开口,与陆陆在森林里遇到的冰蜂不同,霜白能十分流畅的发出声音,只是音调略显怪异即便是旧纪元、血脉强盛位于力量巅峰的魔蜂,其发音器官也依然不适合说人类的语言。
    因而现在,霜白用一种平缓、一字一顿的语气道“请不要悲伤,您的侍从”
    他的语速略显缓慢,陆陆此时头脑混乱,情绪激动,又感到了魔蜂那纯粹的善意,她张了张嘴,终于又发出了声音。
    “绿尼只剩”陆陆哭着拢起手,“只剩这么一点了”
    “并没有离您而去。”此时霜白说完了后面的话。
    陆陆“”
    陆陆“”
    陆陆
    “啊”
    陆陆真是垂病中惊坐起。猛地就跃至霜白的面前,她一手仍包着绿尼烧剩下的一点,一手伸出,试图抓住魔蜂的衣领旋即发现没有衣领。
    魔蜂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层美丽的银色甲胄,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些犹如秘银打造的甲胄,其实并非穿在他身上的防具,而是类似一层硬质壳的东西。
    但不管是硬质壳还是甲胄,总归他没有穿衣服,所以也就没有衣领可以揪。
    于是陆陆的手在霜白的胸前按了一下,魔蜂面无表情,触角却倏地一颤。
    但随后,这只手转移了阵地没有衣领,陆陆就揪住了霜白垂在胸前的一缕长发。
    陆陆揪着这长发,仿佛手中握住了希望“你刚才说了,绿尼、绿尼他没死”
    霜白轻声“是的”
    “可是,”陆陆摊开手,将掌中之物呈在魔蜂面前,“绿尼他、他只剩这些了呀呜呜呜”
    陆陆掌中正是绿尼最后为她绽开的那朵夜息香,或许是被高温灼烫的缘故,此刻夜息香的花瓣都已经蜷起、收拢,从外观上看,像是一颗球状花苞。
    “”
    魔蜂低着头,注视着少女的掌心,他沉默着,心中不知该怎么组织语言,为这位贵女解惑。
    正是这一两、秒的沉默,陆陆眨着眼睛,眼中又滚下了两颗眼泪。
    刷
    只见魔蜂身后的六片翅翼展开,透明的翅翼流光闪烁,犹如最纤薄的宝石,以神的手笔裁刻而成。
    霜白面无表情,心中却很是无措。
    与珀夜猜想的不同,他并非是守陵人。只不过他确实实力强大,才可以在漫长的沉眠之后,因为听到陆陆的呼唤而苏醒。
    实际上,霜白原本的模样并非陆陆等人所见的雕塑,而是在一个茧里,天长日久,茧风化、消散,露出其中已经石质化的霜白。
    而他之所以在这个遗迹里,也是因为,这地方根本不是珀夜所猜想的遗宫。
    遗宫,即陵寝,贵女死后长眠之所;若珀夜能看到这遗迹的全貌,就会发现,他的猜测简直错得离谱,当然,这里确实是一座宫殿。
    只不过,它并非陵寝,而是真正的、耀月帝国曾经的帝国行政中枢
    这些掩埋于时光之中的历史,霜白并不知晓,他的记忆,只有破壳之后,不断的战斗、厮杀;抵御敌人;以及漫长沉眠后,睁开眼眸,所看见的、哭泣的少女。
    是贵女殿下。
    贵女殿下在寻求帮助。
    而他应为她而战,仅此而已。
    魔蜂的翅翼,覆盖在了陆陆的身上。
    他轻轻扑扇着翅膀,将三片美丽的透明翅翼,盖在了陆陆的身上。
    魔蜂的另一只膝盖也跪下了。
    他双手规规整整的放在膝上,微弯着腰,倾身靠近陆陆,他柔软的发丝垂下,被少女揪得断了好几根,也没有丝毫波动,只是用那轻盈的飞翼,一下、一下轻拍着少女的脊背。
    仿佛无声的安慰。
    “您的侍从,”霜白面无表情道,“正在晋阶血脉的沉眠之中,等他苏醒,便会重新回到您的身边。”
    他一字字讲来,仿佛平缓的泉流,抚平陆陆焦灼的心。
    少女睁大眼睛。
    “绿尼是在晋阶”
    “是。”
    霜白颔首“您赋予了他新生。”
    这是旧纪元的贵女们,所拥有的力量血脉晋阶。
    这也正是新纪元后,蒂亚斯主世界苦求而不得的力量,众多停留在黄金阶的血脉正在随时间的流逝而弱化、跌级;若是氏族有幸又成为附庸,那么或许可以再支撑个一、两百年,但从长期看,这种弱化不可避免。
    譬如雪兰,他所隶属的亚维尔一族,就从高序列贵族,跌落至中序列,血脉阶级也已经快要降级了。
    但放眼整个世界,过去的氏族们正在衰落,大地上却又有崭新的部族崛起,例如珀夜,这个人类世界瞩目的法圣,正是出身微寒,他的姓氏阿瓦安,甚至没有形成大的聚集部落。
    新生的部族闪闪发亮,上升的渠道却被联盟阻断,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组建起流浪的部队,在环绕大陆的历练中邂逅贵女因为如今的贵女们,都在云中宫殿里,而不像过去那样,在大陆上建立起一个个强大国度,开放国门,容许任何优秀的人加入国与城。
    上下之间的交流渠道,正在被封闭。
    这是埋藏在蒂亚斯世界的巨大隐患,与贵女的日渐稀见又成恶性循环,只不过如今被联盟的繁盛表象所掩盖。
    当然这一切如今还与陆陆无关,她只是捧着掌心那蜷缩的花苞,带着希翼询问霜白“是在晋阶吗绿尼没有死他、他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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