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问钟意道,“怎么,你不会真的连字都认不全吧若是如此那倒算了,是我自讨没趣了。”

    这姐妹俩互相含沙射影地贬低对方时还能配合地如唱双簧般对着钟意一踩再踩,什么话都让她们给说完了,钟意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只要今日自己不应战,以后“不识字”这个标签便是稳稳地贴在她脸上了。

    “七姑娘说的是哪里话,”钟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巧笑倩兮,“家虽清贫,却也从不敢忘读书,连成宗皇帝都说过,从没有不让女子读书的恶道理,阿意不才,诗作得浅白,不过今日本是玩赏,但求一乐,七姑娘既请,那便来吧。”

    “哦,还有六姑娘,”钟意回头,翩然一笑,“看六姑娘也很懂诗的样子,不如我们三个一起”

    两个人一起上算了,不然一个接一个的,还没完没了了。

    林宵与林周对视了一眼,又同时别开,一个含怒冷笑,一个云淡风轻,齐齐道“那便请吧。”

    “浩态狂香昔未逢,红灯烁烁绿盘笼。”林宵都没怎么思考,望着园中红芍药边吟边写道,“觉来独对情惊恐,身在仙宫第几重。抛砖引玉,先献丑了。”

    这么点时间,钟意甚至都还没开始落笔,无奈地叹了口气,暗道这林七姑娘为了打压她倒也绝了,装都不屑再装一下,明摆着是早都备好的诗。

    “览百卉之英茂,无斯华之独灵,结修根于重壤,泛清流而灈茎。”林周倒还好点,至少真作了思索的样子,然后字字落笔写罢,由凑到身边的小姐妹轻声念了,“庄雅窈窕,温丽背远,太妙了,如此白庙,堪称一绝。”

    林周姗姗放笔,神色淡然而矜傲道“区区不才,献丑了。”

    “怎么,我与六姐姐都写完了,”林宵探过身瞅了眼钟意案上的白纸,讥诮道,“钟姑娘这还一字未落啊”

    其实方才林周踩钟意的话倒还真是不虚,在晋阳的前十余年,钟意还真是个目不识丁的睁眼瞎,若非有前世后来为了能更靠近自己孩子而专门下苦功学过千字文、弟子规打下的底儿,钟意这两年怕还真是得让林照一个字一个字教着认了。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这样的蠢材林照直接不屑懒得搭理了。

    只是钟意如今虽也算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地看了很多书,但其实里面七八成都嚼不透、摸不懂,她这半吊子背个什么名篇名句、引个什么佳作箴言倒还糊弄的过去,要她作诗,那还真是稳稳地踩在她的痛脚上了。

    钟意那句“诗作得浅白”,可真没有半分谦虚的,光听了前面两个人的诗作,她就头大的想投笔认输了。

    但想也知道不能真这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若不是有这么多人盯着,站在一边的林照真恨不得上前替钟意写了。

    在林宵再次开口奚落前,钟意的笔总算动了。

    只有这时候,钟意才不由苦中作乐地想,先前的字真没白练,至少这手簪花小楷还能糊弄住人。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林宵站在旁边钟意写一句她念一句,念到最后,简直出离愤怒了,“我如何便妖娆了你也敢自比牡丹,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真是好不知羞耻”

    “我不过是咏牡丹,如何就自比了呢”钟意一脸无辜地反问道,“怎的,原来七姑娘这浩态狂香昔未逢是喻自己啊”

    林宵被噎了个正着,本欲出言讽刺的林周也默默地闭上了嘴。

    “你,”林宵反应过来后,更生气了,怒不可遏道,“你这分明是含沙射影我们好好地斗诗,你却如此阴阳怪气就算是输不起,也不至于这般没气量吧”

    “七姑娘这话可太冤枉人了,”钟意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道,“三作已出,以不才浅见,六姑娘最佳,七姑娘稍次,我排最末,我识相得很,心里早认了输,如何到七姑娘这里便要强按着说我输不起呢”

    “七姑娘请我斗诗,我不应,是扫了七姑娘的面子,惹得大家不快,我应了,七姑娘又道是我输不起,又闹得大家不快。可怜我本就这么点底子,应与不应都是错七姑娘也太高看我了。”

    林宵微微一窒,正欲反驳,一阵温雅轻浅的笑声隔着后园设下的帷帐从月牙门处传了过来。

    众女皆是一惊,钟意闻声望去,正正对上一双温柔含笑的眼睛,也不知是不是钟意的错觉,对方捕捉到钟意的视线后,不仅没避开,反还迎过去特特笑了一下。

    钟意一怔,下意识后退半步,自觉垂首行礼。

    后园有外男出现,场上众女都一时都有些惊慌失措,燕平王妃正欲开口安慰众人莫慌,又有一道男声响了起来。

    “牙尖嘴利,诡辩强辞。”钟意抬头,正正对上宣宗皇帝讥诮不屑的眼神,以及后边那句,“小道也,难能成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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