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誉没有出声,心中却明晰。
从昨日平宁骚乱起,他同于蓝计划的便是绕过赵阳镇,尽快到明城。
之后遇到云来客栈走水,有人在白苏墨房中下药,他更坚定了绕过赵阳镇的念头。前行的一组人会在约定的地点准备好马匹,他们每至一处都能换马直接走,先前暂歇便是做最后修正。平宁惯来安稳,巴尔能在平宁生事,是存了念头要至苏墨于死地。
这一路,只怕比早前的更艰险。
有一事,他未同白苏墨提前。
便是齐润所说。
依齐润所言,他最后见到的那个巴尔人分明是认出了他们一行,那挑衅的笑意就是直言不讳告诉齐润,已找到他们踪迹,而笑着看他们走,便是给他们传递一个信息,他们已是瓮中之鳖。
这一路,只有越快抵达越好,中途任何多一次停留都是危机四伏。
只是这样的话,他未同白苏墨说起。
这一路她已然担心受怕,同她讲与否其实并不能对这一路行程造成多大影响,却能让她焦虑。
有一刻,钱誉突然庆幸。
钱父钱母带着钱铭和钱文离京,而眼下,应当也是往长风京中去了,若是早前留在家中,许是更不安稳,许是冥冥中自有注定
他思绪中,忽觉肩上一抹暖意。
他回神,白苏墨将头贴在他肩上,轻声叹道“钱誉,不想我会让你范险”
成亲不过三月,他已同她一道奔命。
他原本是商家,这样的祸事不会落在他头上,究竟是她牵连了他。
钱誉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犯傻做什么”
白苏墨摸了摸额头,微微有些抱怨“你弄疼我了。”
钱誉笑了两声,伸手揽她在怀中“歇一会儿吧,躺我怀里,没这么颠簸。”
她也不与他推辞。
她枕在他怀中,重量都放在他身上,马车里的颠簸果真去了十之八九。
“钱誉,我可有同你说起过小时候的事”她安静开口。
他亦如实作答“没有。”
她靠在他肩膀,似是想起早前的事情来,眼神有些忽近忽远“小时候,我并不知道旁人同我一样是听不见的,外祖母请了最好的先生教我唇语,教我说话,我从未曾听到过声音,又如何能知道怎么说是当初的先生,一个字一个字对着嘴型让我开口,出声,我每日要练上三四个时辰,练上一整日才能说出一两个字,所以自我记事起,便每日都在跟着先生学说话,学唇语。也是许久之后,我才知晓,其实十个听不见的人里,有九个都不会说话“
她从未同他说起过小时候的事情,钱誉洗耳恭听。
而一侧,流知和宝澶也从未听她说起过,一人靠着马车,一人托腮,都静静听着。
钱誉叹道“外祖母想得比旁人长远,亦有远见舍得让你吃苦,应当感谢外祖母。”
白苏墨点头“我从小在外祖母膝下长大,那时苏家的孩子众多,却唯独我一个不会说话的,虽有外祖母护着,其实,也免不了被人暗地里欺负,或是背后说坏话,我还曾委屈告到外祖母处,结果你猜如何“
“如何”钱誉果真配合。
在他配合下,白苏墨笑了笑,继续道“外祖母同我说,嘴长在旁人身上,家有人会说,出了苏家家门口,远洲有人会说,日后你回了京中,更是有人会说,你能改变的只有自己。有些能听便听,有的听听便好。性子温和可以,却不能软,不当让步的时候不能让步,让旁人在说你的时候会在心中提前掂量几分,久而久之,他们便不会再冒险做这些事情了。“
钱誉点头“外祖母睿智。”
白苏墨笑了笑,继续靠在他怀中,轻声道“爷爷则全然不同“
“爷爷如何”他问。
白苏墨道“爷爷是看起来严厉,实则不分青红皂白疼我。”
流知和宝澶纷纷掩袖。
钱誉叹道“我道爷爷会更严厉些。”
白苏墨笑“他是对旁人严厉,却对我宽容。”
钱誉认真道“不似爷爷作风。”
白苏墨在他颈边轻叹“我想爷爷了。”
”很快就到明城了。“他知晓她心中担心,便索性脱口而出。
白苏墨嘴角勾了勾,“嗯。”
临近晌午,到了之前约好的更换马匹的地方。
已有人候着。
下了马车,在原地简单休息等候。
待马匹换完,又要启程上路。
“马匹可以换,但人哪里受得住”白苏墨是指随行的侍从,昼夜交替,人免不了疲惫。
钱誉应道“再过一宿,明日清晨会到潍城,我们在潍城歇半日。”
“潍城安稳”白苏墨看来,钱誉是选了潍城,而弃了赵阳镇。
钱誉道“可记得给你看得账册潍城有大量的马匹和粮草交易,便是有大量驻军,从潍城借些人护送我们至明城,一劳永逸。”
这许是这两日听到的最好消息,白苏墨舒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