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站在国公爷身后,践行少时誓言“待有一日,大军挥师北上,敬亭必誓死追随国公爷身旁,替国公爷讨回这笔血债,不退巴尔,誓不还朝。”
不退巴尔,誓不还朝 国公爷脑海中还是沐敬亭年少模样,只是隐在袖间的手指死死攥紧,隐隐恰出了丝丝血迹。
当年巴尔进犯,进堂替他出征,也说过这番话。
好似梦魇。
他已失了进堂,如何还能再失一个敬亭
他一手带出的关门弟子,天资聪慧,他将对进堂的期望悉数放于沐敬亭身上,而沐敬亭也争气,京中这一辈的佼佼者,就属沐敬亭。本该前途无量,却因他非要考验他才失手落马
失手落马,双腿尽断
是他害了他
后来不得已让沐敬亭离京,但沐敬亭的一举一动,他都了然于心。
他请便各国名医,从未让敬亭知晓。
每一日都有人将敬亭的消息传入京中,为了从轮椅起身花了几个时辰,一日里读过什么书,跌到过几次,几次怒摔过茶盏,甚至绝望得在一处一坐便是一整日,而后第二日又开始康健
消息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跃然纸上,成为他心底又一道牵挂的心结。
能再次回京,沐敬亭的朝中之路已然艰辛。
他能替他趟平朝中之路,举白家之力扶持他,让世人知道,沐敬亭还是他白崇文的学生,如今既已回京,便在朝中应有一席之地。
便是他百年之后,沐敬亭也应当在朝中举足轻重。
只是他千算万算,却唯独算漏有人竟会北上巴尔
他不要何人追随
他只要媚媚和敬亭这两个他在世上的仅有的亲人,余生顺遂
而不是来巴尔送命
国公爷指尖再次攥了攥,收起思绪,正欲开口,大帐外,却是严莫的声音传来“国公爷,方将军求见。”
方恒路
国公爷微顿。
沐敬亭却心知肚明,方将军是来予他解围。
军中都晓方恒路为人直爽,在朝中也只认自己对的事,谁都敢公然得罪,便是国公爷,也曾在朝中针锋相对过。
他此番北上,若不是方恒路支持,哪得如此顺利
这军中,能忤逆国公爷的意思,还能偷偷帮他一把的,也只有方恒路了。
方恒路虽在军中,却最重情义。
这一仗对国公爷有不同意义,对他也有不同意义,他想追随国公爷打完巴尔这一仗,虽死无憾。
方恒路愿意帮他,“士为知己者死,我若是你,也愿追随国公爷。”
也是凭借方恒路,他才瞒过了国公爷的耳目。
但国公爷始终会知晓。
方恒路虽豪爽却心细,先前在大帐中,国公爷露面时就已看出端倪。
国公爷的脾气军中上下皆知。
国公爷方才单独见他,方恒路应是怕国公爷会动怒。
严莫话落,,国公爷一直没有应声。
直至良久,沐敬亭抬眸看向国公爷,国公爷才问“可是方恒路助你的”
若军中没有人首肯,如此隐秘之事,难于登天。
沐敬亭也不隐瞒“是陛下首肯。”
国公爷缄默。
账外,严莫不知帐中情况,但没有国公爷的命令,他也不敢轻易入内,更勿说旁的。于是目光时而看向账内,时而又看向方恒路,有些为难。
眼前的方恒路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手叉腰,一手握着腰间的佩刀,在大帐外来回踱着步。
他再是特立独行,对国公爷依然敬重,国公爷的大帐,他不敢私闯,只得在帐外徘徊。
帐内看去,方恒路的黑色身影就在帐外焦急乱窜。
沐敬亭看了看帐外。
国公爷也目光瞥过,许是见到方恒路来回踱步的身影,心中业已有些烦躁,沉声开口道“今日就让严莫送你回京。”
沐敬亭僵住。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国公爷拂袖起身。
“国公爷”沐敬亭起身,想唤住国公爷,国公爷却伸手做了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必多说,遂而大步流星,掀了大帐的帘栊而去。
帐外严莫和方恒路皆是一惊,纷纷愣住。
方恒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帐中的沐敬亭,再看向国公爷时,已见国公爷脸色中似是都透着黑气。
严莫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方恒路嘴角抽了抽“国公爷。”
国公爷平静道“方将军眼中还有我这把老骨头”
方恒路赶紧上前“国公爷,误会,误会,沐敬亭是您学生,见识非凡,早前便有耳闻。此番我是请沐敬亭来做军中参谋,不上战场,国公爷,您无需担心。”
方恒路赔笑。
国公爷眼波横掠“胡闹他的双腿受过伤,眼下才将能站起来,巴尔之地久待,你是想再次废去他这双腿吗“
严莫倒吸一口凉气。
”他若不来,只会比废去一双腿更难受。“方恒路已然敛了笑意。
国公爷指尖微僵。
方恒路咬紧牙关“国公爷,你方才一番话我亦问过沐敬亭,你可知他如何讲巴尔一役结束,坐回轮椅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