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誉又是在军中呆过的,是哪个时候
    白苏墨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誉儿能留在长风,我心中自是高兴的,也让他父亲宽心,我定会竭尽全力照料好誉儿。”靳老爷子双手覆在身后,冬日里呵气成雾,一声叹息都能清晰入眼。
    白苏墨踱步跟上。
    “誉儿外祖母刚过世,府中都道誉儿的父亲带他回京奔丧。后来誉儿父亲离京,才知是誉儿的父亲将誉儿留在我身边教养,当时府中诸多微辞,我一意坚持,府中上下虽不敢明说,但私下里对誉儿多少有些难看眼色。我虽能护着誉儿,但在朝堂之上不能予他时时安稳。他不过七八岁的孩童,府宅之中也好,府宅之外也罢,遭过的奚落和嘲讽无数,也会同旁的孩子打架,可一人也打不过一群,家中下人便是护着,也有出府的时候,可便是如此,他也未曾找我诉过哭,或主动要回燕韩。春夏秋冬,功课一日没有落下,我在府中同幕僚议事,也从未让他避讳,他在一侧伏案看书,却听得比府中旁的孩童更多,耳濡目染,小小年纪,纸上谈兵之事不逊于旁的军中新贵。他本就聪慧,府中一年光景,比靳家其他的孩子学得都快,在这一辈孩子中算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他本就刻苦,若是假以时日,誉儿的成就兴许比这京中多少世家子弟都要高得多”
    言及此处,靳老爷子眉头微皱,应是触及了心底某处。
    白苏墨也听出了几分端倪,靳老爷子当初,应是动过念头,想将钱誉留在长风京中培养的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想通一件事。一直以来,我以为誉儿如此刻苦,是为了在钱家商户的身份外,给自己谋一条仕途,为钱家光耀门楣,也在靳家其他人面前出一口气。后来边关异动,我奉君上之命北上戍边四年,家中子弟都以北地苦寒为由留在京中,是誉儿陪我一道北上,在军中历练了四年。短短四年里,骑射演练,兵法谋略,边境摩擦,若是早前都是纸上谈兵,那此时都一一磨练过,军中都知晓誉儿是我外孙,也将我对他的喜爱和殷切希望看在眼里。以誉儿的资质才干,若是继续留在军中,前途不可限量”
    靳老爷子眉头渐深,口中却听了下来。
    “那后来呢”白苏墨也好奇。
    靳老爷子许是陷入了回忆,许久之后才开口应道“四年戍边,年关回京时君上召见,让带家中子弟陪同。靳家为长风鞠躬尽瘁,这四年戍边,君上是想给靳家一个福荫,才会让带子孙入宫,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誉儿。”
    自古以来荫官便是朝廷给朝中重臣后辈子弟的一条明路,白苏墨在苍月也见过不少。
    能借此机会荫官,便不同于后来的科举仕途,入得都是举足轻重的朝堂部门。靳家是武将出身,那靳老爷子带入宫中觐见的后辈子弟,十有八九会在军中平步青云。
    这样的机会难得,怕是要人眼红。
    靳老爷子是靳家家长,这一碗水如何端得平再如何,钱誉也姓钱不姓靳,靳家家中又岂会轻易让钱誉取代靳家子孙的地位,本末倒置
    白苏墨微微垂眸。
    靳家的人,应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靳老爷子的声音越渐低沉,声音中的疲惫和落寞也越加沉重。
    白苏墨认真听着。
    大致便是,靳家的后辈子弟齐聚厅中,都是劝靳老爷子三思的。钱誉并非靳家后人,钱家是商户出身,若是真以靳家子孙荫官,会让靳家后人蒙羞。手心手背都是肉,可那都是靳家子孙,钱誉如何都是一个外人。先是家中男子控诉,接着是女眷哭闹,最后便是怂恿孩子这一辈磕头和长跪不起
    原本都是靳家的人,为了靳家利益考量本也不无道理。
    但靳家家底丰厚,除了荫官一条路,还有千万条路,而在靳老爷子看来,于那时的钱誉而言只有这一条路是转机。靳家人其实并非真的如此看重此次荫官,而是容忍不了背地里奚落了多年的商家的孩子,一朝得志,竟会骑在他们孩子头上,这是万万不能发生的,也是他们要拼命制止的。
    靳老爷子越发看重钱誉,那钱誉便越是靳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是和靳家子孙争夺靳家在长风国中资源的
    等白苏墨抬眸,靳老爷子眼底已带了些许猩红。
    倒春寒的凉意,逼得靳老爷子微微咳嗽两声。
    白苏墨上前扶了扶,宽慰道“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外祖父何至于想来动气以苏墨看,钱誉未必见得便喜欢仕途。”
    她声音很轻,素手在靳老爷子背上拍了拍。
    靳老爷子微顿,稍许,眸间便转了一丝温和“为何如此说”
    白苏墨笑笑,应道“钱誉应当只是想陪在外祖父身边,比旁人少了些琢磨外祖父喜好的心思,便都一心付在勤勉上了。他自然知晓外祖父疼他,他若是真有心思想走仕途,早就在外祖父跟前说起了,外祖父岂能不允”
    靳老爷子眉间也才有了一丝笑意“苏墨,你果然知誉儿心思。”
    白苏墨莞尔。
    许是这段插曲,靳老爷子神色不似早前疲惫,便才继续“我也是许久之后才想通透,其实一直以来誉儿的心思就不在此上。当日厅中闹得不可收拾,我亦动怒下不得台面,那时誉儿来了厅中,当着众人的面向我辞别,说本是商户之家,还要回家中经营,多谢府中叔伯姨婶多年照顾,就不必为他的前程操心了”
    靳老爷子说到此处,白苏墨忍俊。
    钱誉的性子自早前起便是如此。
    因为本就无关紧要,所以也不会在意,其实靳老爷子当时真的小觑了他的这个外孙,一门心思想想抓住救命稻草出人头地的人不少,却唯独不会是钱誉。
    “后来誉儿便离开了长风京中,回了燕韩,府中皆是目瞪口呆,都猜不透他的心思。再后来,听闻他果然在家中同父亲学起了经营之事,小小年纪便做得风生水起,我才知晓,他真的没放心思在仕途上过。再后来,每隔一两年,誉儿还会来京中看我,也全然未觉身份地位有何种牵制,就是一个外孙,有时间便来见自己的外祖父一次。有一次我叮嘱他,忙于经营之事,也不可丢了学问,他应好,后来便听闻他在燕韩国中中了榜眼,似是这榜眼全然是中给我这外祖父看的”
    见靳老爷子眸间笑意,白苏墨也笑出声来。
    思来想去,也未曾想过这会是钱誉中榜眼的由来。
    笑过之后,又听靳老爷子叹道“其实,一直以来,誉儿虽然不说,但无论是他少时住在靳府,还是日后回京探望,他对靳家也好,旁的世家贵族也好,心中总有根深蒂固的排斥。并非羡慕,或是旁的嫉妒之意,他是打从心底不喜欢高门邸户府宅中表面一团和气,实则勾心斗角,为了各房子孙的前程,明争暗斗,闹得府中鸡犬不宁。所以一直以来,誉儿对门第的偏见由来已久,也根植于心,这也一直以来都是我的一块心病。靳家本是长风的名门望族,誉儿是我的外孙,却对名门望族有偏执的厌恶”
    白苏墨忽得明白靳老爷子的意思。
    就好似,爷爷一生驰骋沙场,她是爷爷的孙女,她若是对军中之人有根深蒂固的偏见,只怕也会是爷爷的一块心病。
    “所以,苏墨,于情于理,外祖父都应当要谢谢你。”靳老爷子双手再次覆在身后,只是此时此刻,眼中没有了早前的落寞,而是家中长辈的慈祥与和蔼“苏墨,外祖父要谢谢你,你让誉儿自幼于心中的门第之见化为了泡影。”
    马蹄飞溅,目送行驶的车队消失在城门口远处,白苏墨嘴角微微勾起。
    靳老爷子终是离开了,心底却应是圆满的。
    白苏墨低眸笑笑。
    “外祖父同你说什么了”身后,钱誉温厚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白苏墨转眸,映入眼帘的一袭华服锦袍,于她最熟悉,也最亲厚,举手投足间,皆是风华绝伦。
    她凑到他跟前,轻声念道“秘密。”
    许是风停了,空气里都开始带了几分暖意。
    她鬓角垂下的一缕青丝真好拂在他胸前的衣襟,他心微微一动,揽她在怀中,暧昧道“你我之间,还有秘密”
    故意压低了嗓音,连唇畔的笑意都带了几分狡黠“我如何不知晓的”
    他气息有意无意绕在她耳畔,撩人心扉。
    新婚燕尔,这等气息,白苏墨再熟悉不过。
    轻咬薄唇,下意识促狭往后。
    钱誉揽紧怀中,唇畔凑上她耳旁。
    只是将将才凑近,便听文一声“少东家,羌亚的马匹生意似是出了些问题,东家找您”许是说到一半,才见得气氛不对,戛然而止。
    白苏墨趁势脱身“我先回府中等你。”
    身后的宝澶亦掩袖笑笑,伸手扶白苏墨先上了马车。
    钱誉恼火看向一侧的肖唐“你都不长眼睛的吗”
    肖唐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都怪天色太暗”,转眼又想起眼下正是晌午,只得更尴尬得笑了笑。
    钱誉却忽得回过神来“你是说,羌亚的马匹生意”
    言辞之间都是意外。
    肖唐巴不得他回到正题,赶紧点头“是是是,说羌亚的马匹生意供货出了问题,对方急得很,说要将货物交期提前半月,多付三倍货款。”
    钱誉眉头微拢,羌亚的马匹生意惯来是中转。
    三倍货款,交期提前半月是哪里生了战事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不见感谢在20190807 23:56:4820191208 23:23: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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