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执子与自己对弈,而坐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个时辰前,天明点名的小圣贤庄的二当家颜路以及三当家张良。

    现在这里,也就剩下了说出要来这里集合的天明了。

    “是的。”张良应下荀子的问话,作为事情的叙述者,这里也就他能如此肯定回答荀子。

    “那他人呢”荀子放下一个黑子,“不是说一个时辰后吗人呢”

    不用明说,两个师兄弟都听出了荀子话语话语中的怒气。

    也是,三番四次这样不告而别,好脾气的人都被磨得暴躁起来了,更何况是面对天明就难以心境平和的荀子呢

    “额,师叔息怒。”颜路默默擦去额头留下的一滴冷汗,“子明他可能只是路上耽搁了,相比应该快到了。”

    “这句话你一刻钟前已经说过了。”荀子毫不留情地戳破颜路的话。

    “咳咳”能言善辩的颜路与张良面对暴躁中的荀子,也不该去耍什么小心思了。

    不过好在,在他们心底里千呼万唤之中,今天的主角总算来了,尽管姗姗来迟。

    “呼”

    完全不是从正门进来,而是从荀子身后的一扇窗户里面踏入房中的天明在颜路呆愣的目光、张良无奈的目光中,大口地呼了一口气,把心底里的郁气全都给呼出。

    “抱歉,我来迟了。”自知自己已经迟到的天明没有丝毫歉意地说道。

    “哼。”荀子冷哼一声,“子明,什么时候这么不守规矩了大门在那儿呢,为师可从来没有教过你,进房要从窗户进来。”

    “习惯。”这几天进入房屋都是从窗户直接踏进来的天明淡淡地回复到然而他这几天进入的房屋,也就只有将军府一处罢了,“急着赶过来,这里最快。”抬手指了指他刚刚进入的窗口。

    也不知道少年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但至少在场的人不相信少年是从深山野林里面踏窗而入,而不是规规矩矩地走着山路从正门进入。

    “先说说,你因何故而迟来”

    说出这么一句话的,自然便是在场辈分最高的荀子。

    “处理私事。”

    天明给自己倒了一杯泉水荀子这里不仅准备了上好的茶水,还有甘甜的泉水。少年自然知道,只说这么四个字,荀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一口干掉杯中的水,解去喉咙中的干渴后,天明吐了一口气后才开口,说的却不是回答荀子接下来想要问出的关于私事的疑问。

    “在场的人都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人。”

    总是想要一句话吓死其他人的天明轻描淡写地抛出了这么一个重磅,闹得就连颜路这般淡定的人,身子也是忍不住一颤。

    “师父已经和你们说了他对于我的身份猜想,之前三师兄也来找我确认了他自己的想法。”天明就像是没看到颜路的惊讶,继续说道,“而作为儒家掌门的大师兄来说,这些隐秘的事情实在不适合他来参与搅和,这次谈话之后,也就像平常那样,不要将今日之事告知大师兄。”

    指尖摩挲着杯沿,天明敛眸看着空荡荡的茶杯,缓缓开口,“今夜,桑海那幻象的平静将被完全的打破。”

    张良睁大了双眼,“此话怎讲”

    天明没有立刻回答张良的话,而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泉水,但这次却不是饮尽,而是用指尖蘸着水,在已经被童子退下棋盘的矮桌上,写下了字眼用着秦国的文字。

    “桑海里,儒家的小圣贤庄一直定居在此。”

    天明画下一个大圆,表示着桑海之城,然后在其中写下了儒家,然后他在旁边写下了罗网。

    “大秦帝国从来都不会对任何一个门派掉以轻心,而作为帝国丞相李斯收下的隐秘杀手组织罗网,自然是成了监视各个地方的,网入天下的蜘蛛网。”

    头也不抬的天明再次用指尖取水,在桌面的圆圈中写下了墨家。

    “差不多一个月前,墨家遭到秦国的围捕,导致重要根据地机关城毁于一旦,而墨家也来到了桑海隐蔽而伺机后动。”

    天明用水在桌面上写下一个又一个的字符。

    “诸子百家应反秦号召而聚集桑海,阴阳家因求仙上仙山而来到桑海。”

    “因反秦势力的涌动与出海在即的原因,秦国派来太子扶苏公子秦国皇室。”

    在天明一句又一句或是零散,或是连成一串的话语中,桌面上那本是不大的圆圈,便已经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文字,又因为字以水待墨,不经意间,桌面上的一些字的笔画互相交错,而融为一体。

    最后,圆圈中的文字,因相互之间的交融,而没了最开始的端正字体,反而成了一个又一个不成形的水滩。

    这好像是不经意间的一个举措,却将桑海如今的情况栩栩如生地表现在这张小小的水圈中。

    诸子百家各路英雄齐聚桑海,帝国势力深入桑海之中,加之高深莫测的阴阳家暗藏其中不知有何举动,变幻莫测的局面,此刻却是暗藏在平静的水面下,不泄露一丝一毫的异样。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平静的睡眠,终究有被打破的那一天。

    而这一天,不会遥远。

    看着桌面上自己创造出来的那混乱的局面,天明忍住了要将手中被子剩下的水全给泼到桌子上的冲动,咳嗽了一声,无视了那片狼藉,抬起头看向了众人。

    “而在这个桑海里面,我的身份最为尴尬。”

    天明屈指敲了敲桌子,桌面上的水随着他的动作而颤抖了几下,又有几个字失去了原先的字样,“秦国皇室第三皇子,阴阳家的圣子,儒家小圣贤庄四当家,墨家所谓的下一任巨子。”

    用手撑着一边的脸颊,天明无意识地伸出手搅和着桌面上的水渍,“秦国势力,反秦势力,中立与偏秦,我一个人倒是占据了这三个层面。”

    叹了一口气,天明抬眼,幽深的墨眸中再也不见任何的波动,“我要说的也是这件事。”

    “之前我太过大意,导致我被阴阳家给抓了过去,上了蜃楼那里,虽然后来从蜃楼那里跑了出来,但是还有有着一对的后遗症。”

    抬手止住一脸着急的想要说话的张良,天明继续说道,“我的记忆一直都是出于混乱的状态,而阴阳家在将我抓回去后,就尝试将我的所有记忆抹掉,不过所幸之前我与燕丹交过易,得了苍龙七宿的信物,得以让我逃过一劫,反而得到了些许遗失的记忆。”

    “苍龙七宿”惊呼,不仅是张良和颜路发出,就连荀子也忍不住瞪大了双眼。

    苍龙七宿,天底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一个深藏于各国皇室中的秘密。在秦始皇还未统一七国之前,这个所谓的得苍龙得天下的秘密,一直都流传于七国皇室之中,就算是普通的皇家贵族,也无法轻易窥探到这一个天大秘密,只有那些传袭了位置的皇家子弟,才可能有机会得到这一个秘密,并作为保密者,将之一直流传。

    但是,秦始皇嬴政的出现,打破了这一个规律,七国并为一国,苍龙七宿的秘密,自然也泯灭于战火之中,但是如今江湖之下,却依旧有着一些人在寻找着这个遗失的天机。

    “对,苍龙七宿。”

    天明握住了脖颈上的那一颗翡翠玉珠,那正是从离开机关城后,就一直被天明佩戴在身上的,来自燕丹手中的苍龙七宿的信物。

    “苍龙七宿,牵扯天下的命运。而这一个东西,不仅是阴阳家所关心的,更是秦国皇室一直在追寻的。而据我所知,阴阳家已经得到了苍龙七宿的一件重要的信物,他们现在也正在着手打开这个关着秘密的盒子。”

    “而我,则是他们必不可缺的人物,解开苍龙七宿秘密的钥匙。”

    天明语气平淡地吐出了这一个惊天秘密,然后在众人都喘不上气的时候,又淡定地抛下了另一枚炸弹。

    “同时,秦国那边的人也在加紧人手来抓捕我。而我一天之前才刚刚从将军府那里突出重围。”虽然他已经没有了当时的记忆,不过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重点,“而我刚刚所说的私事,也是去处理那些跟在我身后的影密卫。”

    影密卫,只服从嬴政命令的,的秦始皇的贴身侍卫队。

    “子明”

    天明放在桌子上的手被张良紧紧握在手中,他睁大双眼看着眼前淡然的少年,竟有一瞬间,看到视线中的少年模糊的身影,少年消失的惶恐,瞬间充斥着他整个心脏,宛如一块重石,重重地压在心头上,让他无法喘息。

    “你明知外面如此危险,为何还敢一人独自行动”

    “子房。”天明还没说话,反倒是荀子先开了口。坐在天明身边的荀子淡淡地撇了一眼张良死死抓着天明的手,缓缓说道,“松手。”

    平淡的语气,却是带着无人能够违逆的气势。

    急红了眼的张良身体猛地一怔,然后在颜路担忧地视线中,将握住天明的手收回,看着那被他握出了一圈红的手,张良放在双膝上的手缓缓握紧,指甲刺入血肉之中却不知疼痛。

    天明慢悠悠地收回了手,揉了揉被张良握红的手,没有生气,只是用着平和的语气向张良说道,“三师兄,没用的。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不可能真正将自己隐藏起来。”

    “与其像以前那样,像一个缩头乌龟那样把自己藏进深山野林中自寻死路,倒不如主动出击,拼个你死我活,至少给自己一个光明点的死法。”

    从前模糊的笑靥再次闪现在脑海之中,天明重重地闭上了双眼,然后再次打开,深渊般的墨眸中,有的只是令人胆战的寒光与平静。

    “我绝对不会再像五年前那样坐以待毙,把自己闹得那样的狼狈。我将会带着这个残缺的身子,去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生也好,死也罢,无论结果如何,今晚的决战”

    “我绝不会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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