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只需查一查周海有没有去福州,或者福州附近的城市。”

    “永福,七零年那年,你家老二确实出了一趟远门,去的是哪里来着”五叔公突然问道。

    周永福点头,“五叔公好记性,那年他确实出了一趟远门,不过去的不是福州,而是锦州。”

    大伙儿都沉默了,福州和锦州之间相隔不到百里,确实也在周徽嵐所说的可能性之内。

    “七零年的三百块不是小数目了,二嫂,身为枕边人的你不会毫无所觉,或者毫无印象吧”周徽嵐笑问。

    周二嫂,也就是周海的妻子深吸了一口气,才能压住内心的翻腾的想法。

    她本不是一个有急智的人,正搜肠刮肚地想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的时候,周徽嵐已经低下头,将手上的汇款单整理了一下传阅了过去。

    “第二张汇款单是在七四年的时候,地点在卢阳,五百块。第三张”

    周氏最年长的几位长辈看着周徽嵐平静地应对着目前的情况,心里点了点头,

    不管这些汇款单能不能作为有用的证据,最初最激动的情绪过去之后,她能稳住,这很好,心性难得。

    诸位长辈看向周海,这些地方,他都去过。

    “周海,你怎么说”严公安问他。

    周海道,“我是去过这些地方,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我干建筑队之前就是开大卡车跑运输的。”

    周徽嵐点了点头,“这话听着很对,但不可否认,在十年浩劫里,只有你有这个作案的便利不是吗”

    两位公安也最清楚,在那些年里,普通人没办法四处流窜的。

    “这也并不能说明就是你二堂哥做的啊,能将你买回去的人家,估计就不是什么好人家,什么勾当干不出来惠兰,二婶晓得你回来后发现树鸿娶了竹儿心里难受,但你不能因为惠竹嫁给了树鸿就针对你二堂哥啊。”

    两位公安对视一眼,这个质疑确实有一点道理,因为这几张汇款单和周海并无直接的关系,也没有任何人证物证可以证明两者之间是有关系的。双方都缺乏直接有力的证据,难搞。

    周徽嵐说道,“我也不想怀疑他,汇款上附言让那男的和我好好过日子。寄钱的那个人显然是认识我或者杨建平的。但是杨家,就是那一家子,他们家是真的穷啊。但凡他家有个亲戚愿意帮衬他,他也不至于二十五都讨不上媳妇。所以你们觉得寄这笔钱的会是他们杨家的亲戚吗”

    “杨家这边的可能性否了,那就剩下我这边的人了。我在西省人生地不熟,不存在认识随便一出手就是给我几百块的人。那就只能是老家这边的人了,在此前提下,和我利益攸关的,又有那个经济能力的,并且在那样的年月里还能去到那么多地方的,就只有周海了。他口中的嫌疑人骆峰,十多年前就去了港城,他连回来都有困难,怎么还做那么分散的事”

    陈公安在奋笔疾书地记录。

    “惠兰妹妹,就是周海没谁了,他估计是怕你回来破坏周惠竹的婚姻,可不得花钱将你困在那里嘛。”趴在墙头上的同村哥哥冲他们大嚷。

    “快住嘴吧,公安都在呢,自会主持公道,用得着你嚷嚷”

    周徽嵐朝墙壁那边善意直言的邻居笑了笑,然后又正色道,“两位公安大哥,三太爷,三叔伯五叔公,爸,这些事发生的年代久远,周海为人谨慎,我在西省处境艰难,没有办法收集到更多的证据,很多只能从动机上人性上推断。”

    周永善温声道,“你能活着回来,就已经是万幸了,爹不敢奢求更多。”

    周海一脸无奈,“惠兰堂妹,你对我的误会太深了。”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她就差将他的底裤都给扯下来了,他还能若无其事的否认,周徽嵐真是佩服。不过她的目标不是逼他承认,他不承认也没关系,只要周围所有的人都相信她说的就好了。

    五叔公是个火爆性子,听了这么长时间下来,事情已经很清晰明了了,偏偏周永福一家子拿不出有力的反驳,只会胡搅蛮缠,让人烦躁得要命,“周海,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你做了就承认呗。人家惠兰侄女整个过程有理有据,逻辑清晰,你有作案动机,有作案的便利,并有这个经济实力。你看,所有的线索汇聚,指向的人正是你。而你们一家子人只会干巴巴地否认,无力得很。”

    周家与周海平辈的年轻人也附和,“就是啊,就像五叔公说的,作案动机,作案的便利,经济实力,以及事后愧疚不安,咱们在场的人,哪个像你一样全都占了”

    “不行了,我不管别人信还是不信,反正我是认准了你就是罪魁祸首。”

    “你们所陈述的,我们已经记录完毕,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严公安问。

    双方都摇了摇头。

    最后严公安告诉他们,这个案子有难度,难度难在发生的时间久远,地点又分散,十分难取证,让他们不要抱太大希望,但是他们也会尽力地去查的。

    两位公安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了。

    凭着他们多年办案的经验,周徽嵐所言尽管是事实掺杂着猜测,但逻辑链清晰,没有反逻辑的地方,很大可能就是事实的真相了。

    对于等待公道来临的人来说,这样的结果是很不尽如人意的。

    不过这一切都在某些人的意料之中,比如周徽嵐本人,比如钟树鸿夫妇,又比如周海。

    但,公道自在人心。

    此时气氛有些沉闷,周海在钟树鸿的瞪视之下,朝周徽嵐一家子主动服软。

    “惠兰堂妹,我知道这些年阴差阳错的,你受委屈了。这其中有我的责任,怪我当年大意,让人贩子将你给逮了去。你要怪我,也是应该的。如果我做什么能平息你的怨气,我愿意去做。或者说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都可以提,我绝无二话。”

    提她怎么提要他的工程队还是要钱他凭什么以为给点钱就能补偿原主这十八年吃的罪受的苦

    她还没说话,她母上大人又暴躁了,啪,她一掌落在桌面上,“补偿,你拿什么补偿十八年,不是十八个月更不是十八天”

    徐秋兰讪讪地道,“大嫂,我承认惠兰这番遭遇很可怜,但谁也不知道她是被卖到了偏远山村,还以为她是去了港城享福的。”

    李桂香没有理会她,而是看向周永善,“我不管别人,但你这当爹的不能任由外人这么欺负她”

    纵观下来,周海是真的有恃无恐,看到女儿那么努力地指证他,他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实在叫她生气

    周海好笑,他大伯娘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连公安都拿他没办法,他大伯就算心疼女儿,又能做什么

    周永善看向他,“好了,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我相信在座的人心里都有了判断。尽管缺乏铁证,但是周海,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并不妨碍我下决定。”

    “大伯”

    周永善抬手,“别叫我大伯了,我担待不起。”

    说完这句,他看向周永福,“老二,我已经决定了,这个决定我相信你应该能理解的。”

    他的话让周永福心里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预感被验证。

    “永福,你们这一房从周氏族谱中迁出去吧。”

    周海好笑,除族他大伯还以为是古时候呢,除族是大事。现在这社会,有钱,哪里去不得住不得

    周永福大惊失色,“大哥,何至于此啊。这孽畜做错了事,任打任罚,我绝无二话”

    “永善,你决定了”三太爷问。

    “决定了。”

    “等等”周海喊住。

    “孽障,还不赶紧跪下”

    “爸”

    周永福朝他狠狠瞪了一眼。

    周海不甘不愿地正欲跪下。

    “免了我意已决,不必纠缠。老二,你知道周氏的规矩的,不许家族内斗相互残害,那些事周海有没有做,你心里应该也有数。惠兰是我唯一的孩子,易地而处,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周永福沉默,如果是他,他杀了罪魁祸首的心都有。

    “所以,看在你和周家缘份一场的份上,就好聚好散吧”

    “三太爷,这事尚未有定论,大伯这样徇私武断好吗而且我爸和他是兄弟,同辈,都是周家子弟,他没有权力这样子做。”

    周永福喝道,“你给老子闭嘴”

    他心烦得要命,不是说事业上做得不错吗,咋在这事上一点脑子也没有

    三太爷很认真地告诉周海,“不,你大伯有这样的权力。”

    “老二,告诉你儿子,我有没有权力这样做”说这话时,周永善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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