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他,那么今日,坐在这龙椅上的人就不是朕,所有的事都会不同。”

    他说到最后,竟将视线落到了楚璇的身上,聊有深意道“有些人的境遇也会不同。”

    楚璇心里一动,生出些微妙的感觉。

    还未等她细想,耳边传来江淮疏离寡凉的声音“当年的恩怨臣知之甚少,只有一件事臣知道,父亲死后,梁王力求严审,是陛下和侯恒苑将此事摁下。父亲死无全尸,您却连一个公审都不愿意给他,如今您说你们是忠臣贤君,情义甚笃,若您是臣,您会相信吗”

    萧逸道“那是梁王叔把事情栽赃到了常景的身上,他们同为辅臣,若是眼睁睁看着梁王叔斗倒了常景,那么朕便会失去一个牵制梁王叔的人,为了大局,当年是不得已为之。”

    江淮缄默下来,眼中冷光凌然,显然不信。

    萧逸闭了闭眼,耐心道“安郎,你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该知道君子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不信的事朕也不强迫你信,只是你如今身在朝堂,行事便利,可以去查,可以多听,凡是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毫无痕迹,不可能有人可以颠倒黑白一辈子。”

    “只是在查明真相之前,你最好不要贸然战队,保护好自己。还有”他的神情陡然变得严厉冷冽“你帮着梁王往礼部塞几个人事小,可要是你手上沾了不该沾的血,做了损害社稷的事,就算你是徐慕的儿子,朕也不会留情。”

    江淮面容紧绷,也不知是听进去没有,沉默了片刻,起身要告辞。只是他揖礼过后却没走,怔怔地看着楚璇,唇边提起一抹邈远清淡的笑“楚伯伯曾经告诉过我,他与我爹是结义兄弟,他们曾经说好了要做儿女亲家的。我先出生,他们约定将来我长大了一定要娶楚伯伯的女儿为妻。”

    他凝睇着楚璇,眼底透出温润的光“这是个秘密,我答应了楚伯伯谁也不说,包括梁王。”

    语罢,他后退几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璇愣怔了许久,回忆着他的话,只觉有一座深埋已久的冰山自水面缓缓露出真容,带着被尘封的真相。

    她要再往深处挖,却觉手背一热,萧逸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别费脑子了,今天带你出来就是要把什么都告诉你。”

    他剑眉轻扬,看向天边似血灿烂的斜阳,道“走吧,还有最后一个地方要去。”

    马车一路疾驰,大约半个时辰才停,楚璇挑帘一看,竟是长安城门。

    快到关门落钥的时辰,城门前人烟稀疏,因此显得那辆黑鬃锦蓬马车外显眼。

    楚晏正在城门前递送文牒,楚玥搀扶着云蘅郡主站在马车边等候,她们的大哥楚瑾在帮着小厮整理马嚼子。

    楚璇不知道原来他们是要今天回南阳的。

    望着父亲略微佝偻的背影,她眼睛发涩,想挑开帘子下去,却被萧逸握住手腕拉了回来。

    他朝着楚璇轻轻摇了摇头。

    “附近有梁王的探子,能带你来看看已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你就在马车里看,帘子不要挑得太高,我跟你父亲说过了,他知道你会来。”

    楚璇回过头去,见父亲已递交了文牒回到马车边,单手搀着自己的妻女上马车,身子却偏斜着,视线不着痕迹地左右环顾。

    看到他们在的马车,游移的视线骤然停住。

    因为隔得有些远,楚璇看不清父亲的神情,只能勉强看见他朝这边张望,夕阳在西,投落到地上颀长的身影,有鸿雁低飞而过,没入暮色红河里。

    在这短短的遥隔对视里,楚璇终于明白了过去十八年都未曾能明白的事。

    她只知道自己远离亲人,心中暗藏孤寂凄凉,今日才知,父亲心中的凄凉未必会比她浅,甚至于他而言,还多了难以言说的愧疚。

    尘光缓慢流逝,站在远处的父亲悄悄朝她摆了摆手,她看不清父亲的神情,但她直觉,父亲应该在对她笑,弯弯笑眼里应当含着泪花,因为他回头时躲避着周围的探子,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扬起一骑黄沙,楚璇坐回绣垫上,听萧逸道“南阳就在宛州境内,而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梁王无路可走,最终只能派你父亲去宛州替他征兵。”

    楚璇泪眼迷离地看向他,因为心里早有了猜测,所以并无太多意外。

    “宛州是梁王的巢穴本营,他经营数年的钱粮人脉大多安置在那里,他有心要在宛州征召操练亲兵,为他日后的谋反做准备。而为了帝位稳固,他派去宛州的人只能是我的人。”

    “璇儿,你以为开局是御史台抓住了你父亲的错漏,死命弹劾他,直至把他送进了诏狱,其实那只不过是我们谋划好的一场戏。”

    “目的有三。其一楚晏只有失去官位成为白丁,才能成为梁王眼中不引人注意而又能做事的入宛人选;其二他一直是梁王府抵御外部风雨的一张盾牌,只有移开他这张盾牌,把大理寺卿交还给梁王的亲儿孙,才能挑动他们争夺内斗,让他们自内部而分裂;其三我指使老师和常景对付楚晏,可以消除梁王长久以来对他的怀疑。”

    楚璇心里一动“那我为了救父亲而给你下毒”

    萧逸微微一笑“平心而论,萧鸢说的对。你这一招简直如神来之笔,妙极了。那时梁王按兵不动,一来是为了试探我,二来也是在试探你。若说我对付楚晏而使梁王对其消除了一小半的疑心,你这不要命的救父之举足让他消除剩下的大半。想骗过这老狐狸,唯有虚实结合,你是真不知道,所以不管他怎么试探你,从你这里也得不出真相。”

    他摇摇头“只是我们当时都没有料到你会这样做,着实被你给吓着了。还有”萧逸略显怅惘“我那时的伤心也是真的,因为发现,你果真是不怎么在意我的。”

    楚璇抬眸看他,握住他的手,轻轻道“那时我心里其实很怕,怕你真得会吃有毒的糕点,所以下在了榛子糕里,又准备了兔子。”

    若不是这样,还没有那么容易被校事府查出来。

    萧逸心情略好了些,将她拢入怀中,追忆道“我四岁那年,父皇驾崩。梁王叔为阻止我顺利登基,派人围了太极宫,把我挡在了宫外。是你父亲探出康华门守卫薄弱,暗中递信给了徐慕,徐慕才抱着我杀出一条血路,杀进宣室殿,把我送到了龙椅上。”

    “也就是因为此,让梁王对你父亲产生了怀疑,他为了试探你父亲的忠心,提出要把刚出生的你接入王府亲自抚养。”

    “璇儿,我那时才四岁,根本不知道,顺利登基的背后,有一个女孩的命运因我而彻底被改变。你总说我对你太好,可你不知道,比起我欠你的,我对你的好实在不值一提。”

    楚璇在他的怀里仰头,浅瞳水润,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萧逸与她心有灵犀,无奈挑唇“我曾经想过要告诉你真相的,可你自幼在梁王身边长大,被他教唆蛊惑得太深,对我敌意太深,我实在不敢冒这个险。因楚晏之所以能安稳潜伏在梁王身边,实在是付出了太沉重的代价。”

    他喟叹道“我不光亏欠了你,还亏欠了江淮,徐慕当年根本不是死在萧鸢的手里,也不是如外界所言死在落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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