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了上宛仓,疏散灾民,分而济之。当时萧雁迟就在宛州,他曾帮着神策军疏散过灾民,也算赈灾有功,我打算让他官复原职,还任神策军折冲都尉。”

    语罢,静默良久,萧逸看看楚璇,诧异道“你怎么不说话”

    楚璇无奈地摇头“思弈啊,若是这里有面镜子给你照照,你就能看见自己一脸的醋劲儿。你既然对雁迟介怀,那就别在我跟前提他的事,你若实在想提,那提就提了,可你一边提着,一边一副我提归我提,你要是敢表露出半点关心,我不能轻饶了你的模样。你说,我除了沉默还能如何”

    萧逸冷哼了一声“你得记着,不光嘴上不关心,心里也不能有他,你是贵妃,得守点妇道。”

    楚璇抻了脖子想跟他理论理论,但转念一想,还是别在他跟前提萧雁迟,省得又牵扯出年前在骊山行宫的事,招惹得萧逸再发疯作妖就不好了。

    想起那冰冷刚硬的铜锁链他发疯发得痛快,作妖也做得到位,她可有些消受不起。

    这样一想,她便自觉岔开话题,上前去捧着萧逸的脸甜言蜜语哄了他半天,才哄得皇帝陛下开颜一笑。

    二月初的天,风中凉意甚浓,楚璇又素来怕冷,长秋殿里多置了几个炭盆,又挂上厚重的织锦帐子,拢着热乎气,不让散出去。

    画月将萧庭寒领进来,就站在那簇新的织锦帐子后,萧庭寒朝她躬身揖礼。

    织锦经纬相叠,丝线细密,楚璇坐在帐子后,几乎看不清萧庭寒的样子,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印象中的萧庭寒,虽然有副好皮囊,但因常年浸淫于酒色中,安逸惯了,整个人显得松松垮垮很虚浮,不似大好年华的男儿,倒有种暮气。

    但如今,这暮气沉沉的表哥却成了十万大军的统帅,倒真有些荒谬。

    萧庭寒承继过来的这十万大军名义上是宛洛守军,也不过是当年自宛洛之地而发家,十几年过去,由当年的几千兵马壮大到了十万,一直由萧鸢带着南征北讨,俨然成了他们梁王府的私军,不过是借着宛洛守军之名,享受着朝廷的粮饷优待,且因沾了梁王的光,兵刃装备都是最好的。

    一支骁勇善战、装备优良且又绝对终于梁王府的军队,怎么看都是萧逸的心腹大患。

    楚璇怀着多样心思,萧庭寒看上去亦是心不在焉地跟她寒暄,说了没几句便切入正题。

    耐着性子听完了他的话,楚璇流露出茫然“我倒不知道二舅舅生前还有这样的安排,那日我是和三舅舅一起去过他的书房,也在书房外碰见了几个宛州守军,可不过是匆匆一顾,连话都没有说上一句,怎能知道这样机密的事”

    萧庭寒的话中满是狐疑“可父亲运筹得当,布置周密,不可能轻易泄露出去。”

    楚璇道“是呀,二舅舅必定是运筹得当,布置周密的,那他又怎么会让我知道啊”她顿了顿,满是无辜道“且就算我知道了,我又怎么会去出卖他表哥也该知道外公送我进宫的目的,梁王府便是我的倚仗,甚至是我们全家的倚仗,不然我父亲也不会为了保二舅舅而连官位都丢了。”

    萧庭寒一怔,脸色倏然缓和下来,语气也和善了许多“姑父的恩情我是记着的,他有情有义,可比萧庭疏那个小混蛋强。”说到这儿,他不由得咬紧了牙“他占着大理寺卿的位置,却对父亲不管不问,若非他如此自私,我父亲也不会因为急于脱罪而出去奔走,或许他就不会死了。”

    楚璇在心里冷笑,就算他不出去奔走,可萧逸打定了主意要他死,迟早他也躲不过。但萧庭寒愿意这样想,那就让他这样想吧,他越恨萧庭疏,就越会和萧腾势不两立,且让他们斗去,斗得越狠,萧逸收拾起他们来就越省事。

    她方才故意提父亲,就是想把话往萧庭疏的身上引,萧庭寒果然上钩,她便顺着他说“要我看,庭疏表哥也是有他的打算。不管外公是梁王还是将来会进一步,那世子之位只有一个,大舅舅既占着了,将来也就是庭疏表哥的,他们身在高位,不免要心思多些,对人的防备多些。”

    萧庭寒冷嗤“小人之心。位子高低向来都是凭本事的,他们不过是早生了几年,真以为旁人都欠他们的,都该让着他们。”

    楚璇幽媚一笑,娇滴滴道“是呀,都是凭本事。我父亲是外姓人,自然轮不着他。三舅舅是个笔墨书生,瞧着也没有这样的本事。将来这位子不是大舅舅的,就是表哥的,我们可都得倚仗着你们呢。”

    这几句话才是今天的重头戏,果然将萧庭寒说得沉下脸色,疑窦丛生“不是我就是他那过去,若父亲冒了尖,大伯就该寝食难安了”

    楚璇见他顺着钩直往上爬,心中窃喜,继续添薪加火“这上宛仓就是二舅舅才丢的,外公心里是不痛快,大约二舅舅自己也知道,所以才想着派人去宛州将功折过。这事若是让他做成了,那外公跟前自然得脸,但可惜了,听上去那么缜密的布置,却功亏一篑。”

    她不给萧庭寒思考的时间,紧接着惋惜道“要我说表哥也别太多心了,我虽是一介女流,但也多少知道,这样的事在行动之前都是密不出府的,不可能放人出去满大街嚷。”

    “像我和三舅舅,我在王府里本也没有什么地位,也没有可供差遣的心腹眼线,那日探亲只在三舅舅的院子里和二舅舅的书房里坐了坐,去哪里知道三舅舅就更别提了,他只认识他的书和那一帮酸腐文人,别说他没有这样的心思,就是有,想打听,那也得有这个本事打听的到啊。”

    帐外一阵静谧,萧庭寒许久未言,蓦地,紧握了握拳,冷声道“你们是没有这样的本事,可有人有。”

    “什么”楚璇故作疑惑,话音未落,便见萧庭寒自矮凳上起身,朝她一揖“今日是我唐突,望贵妃勿怪,我这就回去,一定会将事情查清楚。”

    楚璇又装模作样说了些安慰的话,让画月把萧庭寒送了出去。

    跟这草包一通周旋,虽不是很费心眼,但好歹费了许多口舌,楚璇觉出些疲累,正好又是传午膳的时候,便遣人去吩咐膳房免了午膳,褪去外裳去榻上小憩。

    画月是个体贴的,看出楚璇累了,从箧柜里翻出一盒安神香丸,这是素瓷自淮西带来的,听说对静神清气有奇效,便给楚璇加进香鼎里。

    白色烟雾顺着香鼎镂雕顶盒的缝隙里飘出来,香气中带着融融暖意,嗅进去,没多时便睡着了。

    这香果真如画月所说,有静神清气之效,楚璇伴其而眠,不光睡得酣沉,还想起了许多被她遗漏的往事。

    她想起从前自己睡在床榻外侧,因抗拒萧逸想离他远些,不小心挪过了掉下去,萧逸将她回床上,又小心翼翼地放在里侧。

    她想起自己躲在长秋殿喝醉了,萧逸将她抱在怀里,那怀抱宽广且温暖,无比的舒服。

    她想起那天晚上太后气急了要打她,是萧逸上前拦住,可那些巴掌都落在了他自己的脸上。

    她惊觉萧逸说的其实没错,自己就是个小没良心的。

    这一觉醒来,她只觉在杳然雾霭中躺了三四年之久,可坐起来看看更漏,不过才一个半时辰。

    萧逸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拿着本书坐在床边看,一见她醒了,忙让人把煨在炉子上的粥端进来,训斥道“谁准你随便免午膳的你到底有数没有你”

    他戛然住口,因他发现楚璇正泪眼莹莹地看着他,沉了沉气,放缓了语调道“我不是想责怪你,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好了,不许哭啊,多大点事你就这样,把粥喝了我带你出宫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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