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有人。
    这招我也用过,但我不会笑话拆穿他们,也不伤害他们。
    两天就这样过去了,我身上变得越来越脏,衣服颜色暗了一个色号。我对颜色天生敏感,只要看过一种颜色,就能在若干类似色中准确无误地找出它。所以眼看着自己的蓝卫衣变了好几种蓝。
    沈欲照样是白天给我盒饭、帮我披一件衣服、留下一些钱,然后他就走了。我不跟着他,他干什么去是他的自由,如果不能让情人感觉到自由那我就不是一个合的男朋友。直到我忍不住问他,他说他要去打工。
    我问,你家里不是很有钱么他说,他不想花家里的钱了,想体验生活。
    体验生活,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没有重量,却是我的全部生活。他宁愿主动吃苦去尝试的辛苦,是我之前日复一日的人生。
    伤口愈合很快,脸上最先愈合,腿好得慢一些。我希望它们慢一点,慢一点就足够缠住沈欲,但我他妈体质太好了,摔那么多台阶只有皮外伤。
    可是我又不能再摔一次,老维说过,同样的招数不能在短时间内重复,否则会让人怀疑。沈欲要是知道我故意受伤,一定不会管我。
    又过了两天,不知道这个楼洞里的哪个人看我太不顺眼,报警了。
    他们可能想轰我走,我在沈欲眼里是一个弟弟,在他们眼里只是对生命有威胁的外来人口。警察有两个,我只看到他们模糊的人影就跑了,跑到一个从来没到过的地方。他们没追我,我累得呼呼喘气,心脏快跳出来。
    害怕,怕他们发现我是俄国护照又没有办理暂住证,流浪的时候群租房的人告诉我不能让警察抓到。尽管我怀疑他们只是吓唬我,可我还是跑了。
    真好,等晚上沈欲回来,我就扑到他怀里,摸他胸口,说下午自己是如何如何被警察驱赶了,没有地方能容下我,除非你开门。
    周围是我没来过的地方,我心情大好,为找到装可怜的理由雀跃不已。坐在马路边上看自行车也会让我开心,如果将来能学会就带着沈欲骑过瘾。
    怕警察没走,我等到傍晚才往回赶,差点迷路。一路摸回去不算太容易,可我有丰富的流浪经验,找不到方向也不会慌,一条路一条路去试就对了。
    回到我的小楼洞,警察没了,有一个猥琐的男人在敲沈欲的门。没错,猥琐,除了我以外敲沈欲房门的男人都是猥琐,我定的。
    “你敲门干什么”我冲过去。
    “我是房东我敲我家关你屁事”他很不客气,敲了两下还踹门。我一下就火了,这扇门我做梦都要进去,是完美的,他居然用脏脚踹。
    我们推搡着打了起来,他真弄不过我。可我一下子就改了态度,不再还手。他要打我就任他打,最后被打得蹲下来抱住头。前几天摔过的地方隐隐作痛,可能嘴巴还流血了。挨打的滋味比死还难受,我放弃的是老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战士的尊严。
    他打了我一顿扬长而去,骂了什么我听不懂。这回我真动不了了,一下都不行,也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把那个猥琐男人打死。
    疼、进不去沈欲的家、被人殴打,三种情绪来回翻滚,心脏还在沈欲手里,我浑身疼。
    沈欲偏偏回来得很晚,手里拿着的东西一下掉在了地上。他拉着我看,看我的脸,翻我的眼皮检查我的眼球,我的脸上突然多了很多液体,是他手心的汗。
    他问我怎么了,我说被人打了。他问我是谁干的,我说是一个男人,敲你的门,我不让,他就要打死我。
    说完我又哭了,把刚才受的委屈全部哭在沈欲怀里,没有人挨打不委屈的吧我的眼泪不是骗他,疯狂地涌出。怒气逐渐把委屈盖过去了我就开始骂人,用俄语骂,反正沈欲听不懂,能骂多难听就多难听。
    骂的时候我脑海里上演复仇大戏,猥琐男人被我打死了,我拿着打火机站在他旁边像要焚尸。
    “别哭了,别哭了,我回来了啊。”沈欲终于又抱我了,一下下摸我后背,我忍着疼让他安慰,半条命都要哭出去。真哭成了泪人,一边哭一边喘气哆嗦,沈欲又摸我的脸,我哭得视线模糊却还在骂人。
    “沈哥,我好想你,我没人管。”
    我还想告诉他,有人给警察打了电话,他们要来了。他们要是再来我就不能等在这里,可是我不会放弃。我可以等在楼洞外面,反正也流浪过,随便给我一块什么地方我都能活,捡垃圾都能养活自己。我可以睡在花坛底下,每天摘一朵花,轻轻插在他防盗门上然后掉头离开。
    沈哥,你看见花,就知道我还等着你。如果有一天花没了,就是我被车撞死。
    “沈哥,你看见花,就知道”我张开嘴,准备把打好的中文草稿念出来。他拉着我,用钥匙开门,把我带进了门里。屋里很暗,我赶紧抱住了他,在柔软温暖的胸口处反复蹭,快快乐乐地挤压他的胸腔。
    可是我抬头时,却发现沈欲的眼睛在蓄水。
    完了,我第一个念头是沈哥胸口真软,第二个念头是我把沈哥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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