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的经历过炮火洗礼的地面上,既发生过斯大林勒保卫战那样的巷战,又发生过小伙子徒步20公里只为给阿蕾莎送花的浪漫。
    细细碎碎的回忆构成了我的安全岛,我是一个被放弃在岛上的私生子。沈欲靠近我,登上岛又驾船而去,我跳进海里才想起自己没法在水里呼吸。
    离开熟悉的岛冲到北京,这真是我人生中的一大步。甚至没想过万一找不到他怎么办,没想过,我光顾得生气,不想万一。
    眼泪多得不像话,我揪住沈欲的手指一直抖,身上还有熬了夜的汗味和烟味。沈欲要摸我脑袋,我把他的手狠狠拨开,带着恨注视他。他一个劲儿让我先别哭了,可我控制不住,也不接受他的安慰。
    哭着哭着,我承认,我真的真的好想他。现在我不想惩罚他了,他在的地方我就不怕。沈欲在我耳边低语,他好像也吓傻了,安慰人都不会,只会说你先别哭、你别哭啊。我心里还难受着可竟然还会开心,他不会安慰人,不会劝别人的眼泪,是不是因为他没谈过恋爱
    我希望是。
    沈欲真的很不会安慰人,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话,我气得抖了半天他都不知道再亲我一下。明明亲一下脸我就不气了,他偏偏想不到,可能也是被我的样子吓着了,毕竟我知道自己生气起来像要杀人。
    阿洛就这么说的。
    沈欲劝了多久我就哭了多久,我想用中文告诉他很多事,比如我小时候很喜欢吃香蕉头面包,我曾经在河边捡过一个新的钱夹子,我的桡骨在打架中断了又接上,我这一路跟过来是因为舍不得你。
    “别哭了,眼睛该哭疼了我带你进去擦把脸。”沈欲没解释为什么把我扔下,在我面前拿出了钥匙。门开了,他带我进去,屋子很小窗帘没拉开,到处乱糟糟,所有家具都用报纸盖着。
    我跟着他,完全不怕他把我带进屋是图谋不轨,我不是没有警戒心的人,背包里就揣着一把防身的短刀。那是我流浪的时候买来的,过几天我就扔了它,因为用不到了。沈哥管我所以我不能叫作流浪。
    客厅很小,和酒店的卫生间差不多大,沈欲带我去了浴室,这里刚好有一个小浴缸。他把浴缸冲了又冲,放了好长时间的水才热,到处充斥着屋子空了很久的气味。
    “衣服都脏了,脱了,我给你洗洗。”沈欲弯着腰说。我沉默了一会儿,在要他解释清楚和先洗澡之间犹豫,最后选择后者。水蓄满了,我光溜溜地蹲进去,故意在他面前赤裸着,要他看我。
    这个浴缸真的太小,是普通浴缸的一半,腿屈起来膝盖会顶出水面。我想象沈欲平时怎样在这里泡澡,也是光着,长腿收在胸前,光屁股挨着缸底。
    “怎么一天不见就脏成这样”沈欲拿来热毛巾,毛巾盖在我头上像给宠物洗澡。
    “你不要我了。”我不再哭了,可气得肝疼。
    “你怎么跟过来的”他不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管我了,没人管我。”我揉着肚子,湿淋淋的脑袋耷拉着。
    沈欲拎着我的耳朵让我把脸露出来,我不听话,不给他正脸,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我听到了他心软的声音。
    “没不管你啊。”沈欲是叹着气的,“2000块钱是路费,你如果真来了北京,打电话找我,我不会不接。本来想带你回来,你说不愿意。”
    我把脸转向他,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傻。
    “你到底是怎么跟过来的吃没吃饭”沈欲突然低下了头,我只能看到他的头顶。他和我一样属于头发很多的人,但和我不一样的是他头发是黑色。他这样一低头,我用满是水的手碰了他的头发,他还是不抬头,我就想把他的头发全弄湿。
    “叫了出租车,跟着你回来的。”最后我说,用赖上他的语气,“没钱了,饿。”
    沈欲一只手戳在热水里,透明的介质把他的手柔化,我的手指绕着他的柔化指尖乱打转,说完了无赖话,不敢碰一下他。
    “你爸妈是不是在北京”他终于肯抬头了,说的话我却不想听,“我给你家人打电话,让他们接你来吧”
    “我不要他们,我想要你。”我的肝肯定气出了问题,不然不会把温水弹到他脸上,“沈哥,我想和你在一起住下去。”
    沈欲愣了一下,鸵鸟似的低了头,我立刻凑过去,笨笨地挨着他,用额头顶他深深耷拉的脑袋。他没躲,我就知道他舍不得我,于是大言不惭地抓住了他的右手。
    “沈哥,我很乖的。”我一眨不眨地看他,伸张手指,他没有反抗我的胡闹,还摸了我冻疮处的破皮,是心疼我了。
    这一次我终于如愿插进了沈欲的指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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