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未必。从前我在家中时,听来往的齐国商人说过,越公主凶残狠戾,在齐国杀了很多人。”

    殷女们后背一寒。

    “还好我们就要走了,不用再和她住一起。”

    “要找人进去问问,万一赵姬真出事怎么办我可不想临走前横生事端。”

    “庞桃呢,找庞桃去问。”

    众人收回对越秀屋子的窥视,准备去寻庞桃,刚一转头,远处红衣小童成群而来,气势汹汹,朝廊道奔来。

    不等她们问一问发生何事,须臾,奴随寺人踏踏的脚步声响起,一辆青铜轺车缓缓驶进众人视野,车上的人,玄衣玉带,立在车上,不怒自威。

    “是太子殿下”有人喊了声。

    众人心惊,纷纷跪下去。

    若是她们没有记错,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驾临第一阙。

    姬稷寻到第一阙前,先去的南藤楼。

    赵姬的旧仆,那个胖胖的奴随金子见到他来,急得直喘气,跪在地上央求他“殿下,赵姬今日似乎是病了,她将自己关在屋里关了许久,一出屋就往第一阙去,拦都拦不住。”

    姬稷愁眉紧锁“病了好端端地,怎么突然病了”

    金子“从建章宫回来的时候,赵姬就闷闷不乐了,一个人待在屋里许久,出来的时候脸色就更难看了。”

    姬稷到小室一看,先是看到地上摊开的画,他特意送给赵姬相看的画像,总不见赵姬看它,原来拿到这了。

    姬稷拿起画像,仔细一看,发现画上沾了湿痕。像是泪水。

    他再一看,案边堆了许多物什,是他命家令给赵姬备的那份东西。这些东西不算是赏赐,也不算是礼物,只因他送了别人,所以也要送赵姬一份。

    他不想让赵姬在这种小事上委屈,虽然赵姬未必会因此委屈。但他做总比不做好,他就只有赵姬一个娇人儿,他不多想着她,还能想谁

    姬稷准备之后送赵枝枝一份礼物。这份礼物是什么,他还没想好,但肯定只有她一个人才有。

    所谓礼物,就是他没给别人送的东西,只给她送了,才叫礼物。

    兰儿站在屋外,隐约瞧见屋里堆的赏赐,他想到什么,瑟瑟发抖。

    姬稷从小室出来时,见他形容不对劲,问“怎么了”

    兰儿埋低脸,将他在赵枝枝面前说过的话告诉姬稷。姬稷手里拿着沾泪的画,余光瞥过屋里的赏赐,他忽地明白过来。

    “这个蠢货。”

    兰儿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眼前一阵风,太子跑着下了楼。

    姬稷从轺车款款而下,所过之处,众人跪伏“太子殿下。”

    “殿下。”

    “奴见过殿下。”

    姬稷睨眼扫视,在人群中寻找赵枝枝的身影“有谁见过赵姬”

    众人恍然。

    原来殿下来此,是为了赵姬。

    “奴见过。”

    “奴也见过。”

    人群中有人陆续出声。

    姬稷命她们起来回话“赵姬在哪”

    她们齐齐指向越女的屋子“回殿下的话,赵姬在越女屋里。”

    屋里,越秀抱着赵枝枝,她哼着越国的童谣,从前越王后唱来哄她睡的童谣,她唱给赵枝枝听。

    赵枝枝睡着的时候,睫毛上还沾着泪珠。

    越秀伸手抵住赵枝枝细瘦的脖子,往里掐了掐,没舍得用力,怏怏撒手,低头嗅了嗅赵枝枝的头发。

    赵姬毫无戒心地躺在她怀里,几杯酒几句话,就能哄得赵姬敞开心怀。这份愚蠢,令人发笑,却又令人怜惜。

    “睡吧,好好地睡一觉。”越秀拨开赵枝枝额前碎发,低头亲了亲那缕被泪水沾湿的青丝。

    屋里安静平和得让人觉得幸福。

    越秀阖上眼,深深吸一口气。

    屋门传来震天的脚步声,越秀没有睁开眼,她知道是谁来了。

    门被打开的瞬间,越秀朝门口嘘了嘘“轻点声,她睡着了。”

    姬稷立在门口,身姿挺拔,冷眼扫视前方的越秀。

    紫衣红莲,额间纹绣,见他出现,没有半点慌乱。

    越秀抬起脸,没有直视姬稷的眼睛,她低垂眼眸,下巴抬得高高的,她将她一张脸全都露出来,声音无情无绪“越公主秀见过帝太子。”

    她没有向他行大礼,她手里揽着赵枝枝。她是公主,一个亡国公主,依旧是公主,所以她不必跪伏下去。

    姬稷的目光落到越秀怀中。

    这个越国女人,正抱着他的赵姬。

    “别动。”姬稷大步走过去,薄唇微启发号施令“不要弄醒她。”

    他动作轻柔从越秀怀中接过赵枝枝,越秀皱了皱眉,松开了手。

    姬稷凝视他的赵姬。她喝醉了,浑身都是酒气。

    姬稷抱着赵枝枝往外走。

    越秀坐在地上,仍保持刚才抱人的姿势,她怔怔地望着前方远去的背影,男人高瘦的身躯将少女娇小的身体覆盖,她再也看不见她的脸她的身,只能看到她裙下两只鞋,一晃晃地在半空轻颠。

    众人跪在廊道两旁,四周寂静无声,唯有帝太子的靴声渐行渐远。

    帝太子亲自将赵姬从越女屋里带出来,赵姬躺在帝太子的怀中,醉得不省人事。

    “殿下,殿下”她们听见赵姬发出醉酒的呓语。

    帝太子没有应她。他似乎生气了。

    赵枝枝睡到半夜醒来,屋里通亮,像是白昼。

    赵枝枝吓一跳,以为一觉睡到天亮。仔细一看,光里泛着黄,不是日光,是灯光。

    她头晕晕的,挣扎着半坐起来。

    喝酒的事她全不记得了,她只知道自己喝了很多酒,至于在哪喝得,喝了多少,她一时想不起来,脑子像是被浆糊堵住,涨得酸疼。

    “赵姬醒了。”她听见一个声音飘过来。

    她看到东西像是浮在半空中,眼前重影叠叠,兰儿的脑袋伸过来“赵姬,奴错了,都是奴的错。”

    兰儿好像哭过了。赵枝枝摸摸他的脑袋,伸出手第一下没摸到,第二下才摸到“兰儿,怎么了”

    兰儿擦掉眼泪“奴不该和赵姬说第一阙的事。”

    赵枝枝神智不太清醒,懵懵地拍拍他“没事没事,反正我迟早是要知道的。”

    “知道什么”男人的声音沉下来。

    赵枝枝看过去,是两个太子殿下,面容冷峻,负手而立。

    赵枝枝晃晃脑袋,再次抬眼,两个太子殿下合二为一,成了一个太子殿下。

    姬稷挥挥手,命人端醒酒汤来。

    他在床边坐下,看她喝了醒酒汤,回头吩咐人“送季先生回去罢,告诉他,今夜的议事到此为止。”

    想了想,又将传话的寺人招回来,重新将今日议过的事一一交代给季玉。

    赵枝枝悄悄问兰儿“什么时辰了殿下还在议事”

    兰儿悄声答“快卯时了,再有半个时辰,殿下就要动身去朝会了。”

    赵枝枝讶异“殿下一夜没睡吗”

    兰儿“没睡,殿下一不开心就这样,喜欢召人连夜议事。”

    赵枝枝一颗心提起来“我是怎么回来的”

    兰儿“殿下将赵姬从第一阙抱回来的。”

    赵枝枝还想再问,兰儿已退到一旁。

    屋里所有的人都退到外面,门一关,就只剩她和太子。

    赵枝枝很是不安,她想躺回去装睡,可是太子先一步识破她,他扼住她的手,将她从被子里拽出来。

    赵枝枝只好低着脑袋,端坐跪在床上,双手放在膝上。

    太子的目光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吓得快要哭出来。

    “为何醉酒”太子沉声问。

    赵枝枝听出他声音的质问,她更怕了“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赵枝枝往后退了退,太子覆过来,不等她回答,他压在她身上,将她没能说出口的话抛出来“因为你以为孤要送你走。”

    赵枝枝红着眼睛点点头。

    太子的眼也红了,他气鼓鼓瞪着她,声音发颤“你这个没良心的蠢东西。”

    赵枝枝尚未彻底醒过酒,她猛地被骂了句,心里很不服气,嘟嚷“殿下说赵姬蠢,赵姬没有异议,但赵姬怎么就没良心了”

    她都做好被他送给糟老头子的准备了。就算如此,她仍不打算怨他。

    她本就是作为一个礼物来到他身边,他要将她当礼物送出去,她也认了。

    她只是有点不舍,他的怀抱,他的情话。他不该待她那么好。

    以后她想起他,又该如何自处

    赵枝枝抱着最后一丝卑微的希望,小声问“以后你还会接我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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