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进来,呼呼透着寒气。
他并不为此担心。他的赵姬又将自己裹在棉被里,脚下踩着暖热的熏笼,即便是看雪,也不忘让自己全副武装。
姬稷放轻脚步,准备吓她一跳。
走到面前才发现,她怀里还抱着个琉璃碗。琉璃碗里,是她悉心呵护的水仙花种。
姬稷顿时放弃捉弄她的念头,若是她不小心摔了花碗,定会为之伤心难过。
姬稷双手温柔地搭上去,捂住赵枝枝的眼睛“猜猜看,谁回来了”
赵姬“是殿下。”
姬稷弯下腰,脑袋轻抵住她肩头的棉被“雪好看吗一直盯着看。”
赵枝枝侧过脸“没有殿下好看。”
姬稷笑着去寻她的唇“嘴这么甜,快让孤尝尝,是不是抹蜜了”
赵枝枝嘟起嘴好让他亲亲。
缠绵亲吻后,姬稷拿开她怀里的花碗,将她从棉被里剥出来。不等他抱起她,她主动张开手,水汪汪的眼干净清澈“殿下,抱抱赵姬。”
姬稷一把将她腾空托起,脖子被她圈着,腰被她夹着,姿态不雅,但却更显亲密。
赵姬像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紧紧抱着他,巴掌大的小脸贴着他的脖颈不停蹭来蹭去,像一只未断奶的幼崽,想从他身上寻出些什么来。
赵姬的热情令他心生欢喜。姬稷脸红起来,眼睛也红起来,心咚咚作响。他一回到她身边,方才在外度过的几个时辰仿佛是错觉,他遇到的人,吃过的酒,通通不存在了。
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未从赵姬身边离开过,他不是出门几个时辰,而是睡了一觉起来,睁开眼刚好看见他的赵姬。
姬稷咽了咽“饿不饿”
赵枝枝答“不饿。”
姬稷朝床边去“孤饿了,先喂喂孤。”
半个时辰后。
姬稷让奴随准备好热水,赵枝枝从被子里伸出脑袋“不洗了,擦擦就好。”
奴随们在床边不远处跪着,姬稷一挥手,她们立刻呈上细软的巾帕。
姬稷给赵枝枝擦完,将她连人带被抱起来,奴随们迅速换掉床褥,两个人重新躺回去。
“真不洗了”姬稷捻起赵枝枝一缕长发绕在指间把玩。
赵枝枝嗅嗅自己,再嗅嗅姬稷“还是香香的,不用洗,反正现在洗了也白洗。”
姬稷明知故问,他喜欢看赵姬羞红脸一本正经和他说那档子事“为何现在洗了是白洗”
赵姬这次却没再害羞,她直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字清脆道“因为赵姬今夜还想和殿下共赴。”
姬稷心里甜滋滋“晚上不是还要学字吗”
赵姬搂住他脖子,小鹿般的乌眸盯住他“今晚不学了,今晚赵姬只做两件事。”
“哪两件事”
“吃饭,欢爱。”
姬稷心头荡漾,脚趾头都缩起来,将赵枝枝搂了又搂“乖乖。”
赵枝枝历经一番欢爱后,又被姬稷抱在怀里唤了许多声“乖乖”“心肝儿”,她从越女那回来后僵硬的神思总算得到舒缓,她想着越女说过的话,不由自主握住姬稷的手。
他的一双大手她握不过来,无法全部拢住,她有些急,越是拢不住,越想拢住,正是百般较劲之时,太子反手一握,将她不安分的手牢牢扣在掌心。
太子亲亲她的手背“今日这是怎么了”
赵枝枝也低下头亲亲太子的手背“殿下,今日赵姬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
“赵姬今日去了第一阙,第一阙的越公主染了风寒,赵姬擅作主张,替她寻了医工。”赵枝枝将脑海中那些胡思乱想的念头使劲赶跑,继续道“正月不宜召医,赵姬却犯了忌讳,赵姬向殿下请罪。”
太子亲亲她脑瓜顶“孤的赵姬真善良。”
赵枝枝也就不再继续请罪,她知道太子不会怪她。
越女确实是生病了,咳成那样,若是放任不管,或许越女会死。就算越女从前令她害怕,今日又说了令她烦恼的话,她也不希望她死。
每个人的命都很宝贵,不管是奴隶,还是公主,没有谁活该贱命一条。
她希望将来自己落难生病的时候,也有人能冒着忌讳为她请医工。
太子忽然叹“越公主,孤好像见过她一面。”
赵枝枝呼吸一促,语气里的别扭连她自己都未察觉“殿下见过越公主是在云泽台召见的吗”
“不是在云泽台,是在别的地方。”姬稷绞尽脑汁回想,总算被他想起来了“在齐国时见过一面。”
赵枝枝惊讶“在齐国见的殿下去过齐国”
姬稷“除了鲁国,其他诸侯国孤都去过,大多数时候都是乔装出行。”
赵枝枝低声“原来越公主早就见过殿下了。”
姬稷揉揉她的肩“只是一面之缘而已,孤见过她,却并不记得她,还是赵姬提起,孤才想起来。”
赵枝枝仰头“赵姬没有吃味。”
姬稷笑道“是是是,赵姬最大方了。”他凑到她耳边,“要是孤说,孤还记得她的名字呢”
赵枝枝瞪大眼。
她都不知道越女的名字,太子殿下竟然知道。
不但知道,他还记得
赵枝枝呼吸凝了半晌,而后垂头丧气吐出一口气“越公主叫什么名字”
“越秀。”姬稷将越缩越下的赵枝枝从被里拽回来,“孤并未有意记住她的名字,实在是她的名字令人太过难忘,所以才会记得。”
姬稷“你可知道,孤为何记得她的名字”
赵枝枝还是没抬头“为何”
姬稷“因为她的名字被刻在和共工并排的神像上,齐太子为她的玉像开庙供奉,供奉活人,这样的事,诸侯国间再无第二件,孤能不记得吗”
赵枝枝听姬稷说起齐太子,想到越女今日说的那个人。
原来,原来是齐太子。
赵枝枝“齐太子是不是死了”
姬稷;“之前那个修玉像的死了,现在这个还没死。”
赵枝枝强烈的好奇心顿时被激发,她来了兴致,眼睛发亮“齐太子怎么死的”
姬稷“不清楚,反正就是死了。齐王室并未对外公布齐太子的死因。”
赵枝枝不甘心“殿下没查过吗”
姬稷“孤查这个作甚各诸侯王室间奇怪的事多了去,死一个太子而已,并不稀奇。”
赵枝枝失落地趴回姬稷怀里,对齐太子的死因念念不忘“好想知道他到底怎么死的。”
姬稷笑问“你想知道那孤派人去查。”
赵枝枝惊喜“真的吗”
姬稷敲她额头“假的。惦记那死人作甚,死都死了。”
赵枝枝趴在姬稷身上,一颗心痒得不行,左边躺躺,右边蹭蹭,满脑子都是齐太子为何会死。
齐太子的死,和越女有关系吗
姬稷拍拍她“好了,莫要再想这种事,孤给你讲个故事吧。”
赵枝枝“什么故事”
姬稷说了个买椟还珠的故事,又说了邯郸学步的故事,总算将赵枝枝的注意力从齐太子的死因成功转移。
等赵枝枝听完两个故事,她对齐太子的那点子好奇全都烟消云散。
姬稷得意洋洋,他说的故事,哪一个不比齐王室的那点破事精彩
齐王室那些乌烟瘴气的事,说出来只要脏了赵姬的耳朵。
他可不想让他的赵姬听那些腌臜事。
姬稷亲亲赵枝枝的耳朵“谁的肚子又咕咕叫了”
赵枝枝爬起来“赵姬的肚子咕咕叫,赵姬饿了,要吃夜食。”
姬稷跑下床追她“孤也饿了,快让孤也尝一口赵姬。”
赵枝枝笑着跑开。
这一夜,赵枝枝在饱餐的腹欲与甜蜜的怀抱中沉沉入睡。
夜里做梦,再次梦见了越女。
越女有了名字,她在梦里唤她“越秀”,越女身边还有一个男子,看不清面容,但她知道,那是齐太子。
越女和齐太子牵着手,忽然齐太子的脸变成了太子殿下的脸,越女的脸变成了她的脸。
太子殿下松开与她紧牵的手,冷漠地将她推到别人怀里。
他说“孤不要你了。”
赵枝枝哭着醒来,醒来后发现自己脸上没有眼泪,只是在梦里掉了泪而已,她的哭嚎声也只是停在梦里而已。
太子在她身侧沉睡,他英俊的脸,眉头微皱,不知做了什么梦,手似乎想抓住些什么。
赵枝枝凑过去,亲亲太子皱起的眉心,将自己的手放到太子手边。
他抓了她的手,又被她吻了眉心,激动的梦境似乎也缓过来,重新恢复香甜的睡态。
她听见他唇边溢出一声呼唤,轻轻柔柔,像是从心底生出来。
“赵姬。”
太子是在唤她。
赵枝枝满足地应下“嗯,赵姬在这。”
窗外又下起雪,白茫茫的雪光照亮晨曦。
赵枝枝躺回太子身侧,心想,积雪已深,等太子醒来,她要和他一起堆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