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全被濡湿。

    而后,她便被搬离了母亲所居的寝宫,令起了居所。

    那时,她年纪不大,自是不懂,母亲的去世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只知她此后每日都要一人住,一人用膳,一人待着,再不会有一个人会那般温柔地哄她睡觉,同她讲许多有趣的故事。

    再后来,就连皇祖母都搬出宫中,自请去了章台山,礼佛清修了。

    后宫之中,一时无主。

    她父皇有多少宫妃,她从未认真去数过,她只知真正能得她父皇喜欢的却是寥寥无几的。

    这其中,便包括了如今在这后宫中如日中天的何贵妃。

    在她第一次见何贵妃时,她还不是贵妃。

    那时候,她还只是何昭仪。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何昭仪,一直在想着法想要亲近她,似乎想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

    元后去世,膝下却只留下这么一位公主,皇帝子嗣稀薄,便是这么一个嫡女自是地位不一样的。

    何昭仪怕是想借她笼络皇上,甚至曾不止一次想过要将她养在膝下。

    孝贤皇后的女儿若是被养在一个昭仪的名下,那算什么样子。

    因此,太后即使不在宫中,也仍旧派人加急送了书信,态度强硬地言明了她的意思。

    不管日后皇帝立谁为皇后。

    卫莞都是她的嫡孙女,是元后所出的嫡长公主。

    从四岁到七岁,卫莞都做着一个同样的梦,梦中,她一个人站在看不到边际的黑暗中,无助,哭泣,她叫喊着母后,却是再无人应答。

    七岁生辰那日,她避开众宫人,逃到御花园后的假山亭后偷偷哭泣。

    而后,便遇到了那个人。

    谢忱,她一生的业障。

    便是过了很久,她仍旧记得那时第一次见他的情形。

    他那时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初初见她,似是无意,却总归是惊扰。

    这宫中,除却宫女,穿的如她那般华丽的,总是身份不一般的。

    他就那般俯跪于她身后,声音干净而清澈“惊扰了贵人,奴才该死。”

    说的话,就如同那些伺候她的人一样。

    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她却怔住了。

    在她的记忆中,还从没有人是这样对她说话的,无关于说的话,而是那轻快的态度。

    半响,见她并未应答,他才略抬起双眼,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就那样直直地望着她,下一刻,她听到他问。

    “为何在此偷偷的哭呢”

    卫莞夜半再度醒来,许是因今日白天吹了些风,咳嗽不停。

    幽黄的烛火还在燃着,她睁开眼便瞥见坐于床榻一侧的人。

    这会儿他脱去那身官服,只着玄青常服,除去乌帽,一头如墨般上好的青丝仅用一根乌木簪束起。

    他似是在看着折子。

    听见她醒来的动静,那双仍旧漆黑如旧的眸子投至她身上,唇角扬起一丝好看的弧度,轻声道“怎的醒了。”

    卫莞见到他,神色丝毫未变,甚至连多看他一眼动作都无,掀开被子,赤足下床,还未走出  两步,便被一道力气拽住,拉了回去。

    顷刻间,她人已卧于他的怀中,只着亵衣坐在他的腿上。

    卫莞怔愣片刻,一双臂环过来,将她笼于怀,是他独有的清冽气息,其间,似乎还夹杂着别的些什么味道。

    卫莞当即一转身,用手推开他,猛地向后退去。

    谢忱抬眼,便见她冷着一张小脸,气得浑身发抖。

    “谢忱,你当真好不要脸。”

    她就这样指着他骂,现下这天下,若说还有谁敢这样骂他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偏生,他毫不在意,眉眼仍旧温和如昨。

    “阿莞。”

    他叫她的小名,态度亲昵。

    卫莞却是不理他的这般表现,只握紧了手指,一字一顿地质问他道“你这是从哪里刚出来”

    “别想蒙我,你难道不知,昭阳宫的熏香是这宫内独有一份的么”

    他的身上仍旧带着那令人厌恶的熏香,即使他已经换了衣物,可那发丝上还是不免沾染了些许,片刻散不掉。

    谢忱放下手中的折子,双手堆叠,指尖轻敲着手背。

    半响,是他温柔似能掐出水的声音,那般清浅“醋了”

    卫莞赤着足站在那里,地板上的凉意丝丝自脚心传来,但她却已然顾及不到,她冷冷地注视着面前这人似能惊艳世间一切的模样,却觉得,他离她很远。

    虽然曾经,她以为,他是离她最近的那一个。

    “谢忱,你真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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