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朗自然不会因为模型碎了就这么难过,他没有否认,瓮声瓮气地说了句“我过几天要出差。”

    路巡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去西双版纳”

    “你怎么知道”周行朗看向他。

    路巡一只手臂放在他的背上,另一只握着他的手,扶着他往外走。

    “因为那次招标是我负责的。”

    周行朗很快想了起来,他要去出差的那个项目,就是路巡家里的产业难道自己又是走后门的

    路巡找到了消毒酒精和创口贴,帮他把伤口贴上了,一看周行朗那不自在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虽然是我负责,但是是管理层一起投票做的决定,你的设计方案获得了最多的票数当选。”

    周行朗一听就安心了很多,但始终认为,里面一定有路巡的手笔。

    这个酒店项目的确是路巡的决策,虽然周行朗是自家人,但他不愿意走后门,而是堂堂正正地参加了竞标,可他的建筑设计方案有些太“不走寻常路”了些,换个说法是不食人间烟火。

    和他一起参加竞标的,有很大一部分都比他名气更大,设计方案更稳妥、更中规中矩。

    所以管理层不喜欢周行朗的方案,认为冒险,是路巡力排众议选了他。这里面不仅带有私人化的情绪,还因为路巡认为他的方案是可行的、最出色的,而周行朗显然也是奔着拿奖去的,所以非常用心。一些中规中矩的商务酒店项目,他根本不愿意去参与,觉得浪费时间,反而是西双版纳这里,很有操作空间,做得好就有高曝光率。

    扶着周行朗回到房间,路巡下楼,把碎掉的模型捡了起来。

    他尝试着修复模型,但是不太会操作激光切割机,又怕动静太大吵醒了周行朗,便从那一大堆的设计图纸里,找到了自宅的总图,研究到了很晚。

    路巡上楼去,动作很轻地打开周行朗的房间门。

    他不过是想看看周行朗睡着没有,有没有踢被子,想着帮他掖被角,结果进去就看见,熟睡的周行朗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在床上挣扎,那挣扎的幅度并不大,可却让人能看出他的不安与害怕,从鼻间溢出小声的呜咽,额头冒出一层的细汗。

    路巡快步走到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果然很烫。

    “行朗。”

    周行朗听不见,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掌心,嘴里低低地发出呓语“火,好大的火”

    “没有火了,火灭了,已经灭了。”路巡心脏钝痛,俯身去抱他,“已经灭了,不要怕。”

    这个噩梦,是周行朗以前最常做的,也因此会常常从睡梦中惊醒,路巡原以为他失忆了就不会再做这样的噩梦了,所以极力想要隐瞒住,没想到周行朗阴差阳错的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并且又开始了同样的噩梦。

    路巡努力去安抚他,抚摸到他的后背全是汗水,睡衣已经被浸湿了。

    分明没有火,只是一个噩梦而已,却让他的体温超乎寻常的高,这说明人的心理暗示是非常可怕的。

    他一直安慰周行朗,拥抱他,在他耳边说话,直到半夜,周行朗才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眉心依然紧蹙着,里面是浓得化不开的哀愁。路巡抚平他夹着的眉心,把他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心口睡觉。

    天亮了。

    周行朗慢慢醒来,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才分辨清楚自己现在的姿势,的确是倚靠在男人的怀里,大冬天的,路巡甚至没有系睡袍的腰带,他的睡袍就那么大敞开,身材一览无余。

    同时,他身体上的缺陷处,也暴露在了周行朗的眼睛里。

    这是路巡身上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在相处之中,周行朗了解到路巡的过去,他爱好广泛,喜欢运动,还痴迷于极限运动。

    周天跃说他是摄影师,周行朗还专门去查了,果然查到了一些,路巡居然还是国家摄影师协会的副会长,他还拿过不少听起来很牛逼的奖。

    什么世界摄影大师奖金奖,xx国际摄影大赛特等奖,xxx国际摄影大典特别奖总之还挺多的。

    周行朗原以为真的很牛逼,结果仔细一查,发现这些奖只是听起来大,听起来叼,实际上一文不值,就是一些野鸡奖貌似有一个还是他自己创办的大赛。

    所以路巡其实是个混得很不怎么样的摄影师,至于他当总裁当的怎么样,周行朗就不清楚了,料想一个会自己创办大奖并黑`幕自己得冠军的男人,肯定是当不好大老板的。

    周行朗虽然心里气恼,但还是不想惊动他,也不想骂他,反正自己也要去出差了。他小心翼翼地撑起两只手臂,想要在不吵醒他、不碰触到他的情况下从路巡身上起来。

    可这个男人虽然生理上不健全,力气却不小,比周行朗这个总是坐办公室的设计狗力气大太多,周行朗知道下面有个健身房,而且路巡每天都会使用,他的义肢并不妨碍他锻炼身体。

    男人的手臂紧箍着他的腰,周行朗摆脱不了,干脆喊了一声“喂。”

    路巡没有反应,周行朗凑到他的耳边,两只手揉搓他的脸颊,把他的嘴挤得嘟起来,结果把自己逗笑了“喂快醒了,不要睡了。”

    路巡这才有了一点反应,睁开眼眨了眨,目光中带着半梦半醒的雾气与澄澈,分明是单眼皮,眼睛也不算很大,可大概是睫毛够长的缘故,睁眼的动态和闭眼的静态,完全是两个样。

    至少他闭眼睛时,周行朗还敢看他,捏他的脸,他一睁眼,周行朗就跟触电似的,忙丢开手,也不敢看他了“你怎么又来我房间,还抱着我睡,下次我要锁门了啊”

    “你昨晚做噩梦了,我听见声音才进来的。”路巡一条腿屈起,想坐起身,但是有些困难的模样,周行朗便伸手去帮他,推他的后背让他坐起,接着便注意到,路巡的某个部位,鼓得离谱。

    他别开目光“我做什么噩梦了”他完全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后一个梦有些离奇,但不是什么噩梦。

    “你说了梦话,说有鬼在追你。”

    “真的”他怀疑道。

    “真的,你流了很多汗,后背全被打湿了,我安慰你,你就抱着我不撒手了。”他毫不害臊地说,引得周行朗赶紧下了床去,目光又瞥向了他。

    他听说有些人截肢后那方面就不行了,没想到都是骗人的。

    “路巡,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他目光躲躲闪闪。

    路巡低头看了眼自己“我的腰带是被你拽掉的。”

    周行朗不太相信,路巡意思意思把袍子拢在了一起“行朗,能把我的腿给我一下吗”

    “腿噢,好。”路巡指的是假肢。

    周行朗是第一次碰,他把黑色的假肢拿起来,发现脚上还套着袜子,是他昨天买的。假肢不是很重,里面的材质是很轻的那种。

    而假肢表面,其实是有纹路的,肉眼看不出,手指放上去能感受到,设计很用心,而且酷炫。

    周行朗问“这个怎么穿的是不是这样怼的”

    “上面有按钮。”

    “哪里有按钮”周行朗没找到。

    路巡伸手“指纹解锁的。”他用手轻轻一碰,假肢就好像被打开了开关一样,几道急促的蓝色电流迅速流过黑色的肢体部分,引得周行朗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想问但又不好意思。

    路巡主动解释“这一条是有生命的,有导航系统和天气系统,看,这里是终端,”他指着对接口,“还可以导入其他的智能系统。”

    周行朗现在看电视,有时候会觉得科技已经发展到了很厉害的程度,但有的时候,他仍然觉得和电影里差别很大,可路巡的腿,显然非常高科技,含有远超时代的科技含量。

    周行朗不知道,路巡自己投资了一个实验室,拿自己当小白鼠来做人体`实验。

    “那是怎么穿的”

    “这样,很简单的。”他掀开了睡袍下摆,松松垮垮的腰带再次解开。

    周行朗尝试着把他的腿接上去,动作很慢,眼睛都不敢眨,路巡说“不用这么小心。”

    “马上就好了,我轻轻的,你要是疼就说啊”

    路巡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俊不禁。

    “好了。”周行朗抹了把汗,目光从他的腹肌滑到下面一点,最后落在腿上,“你试试。”

    路巡挪动腿,犹如正常人般自如地下床,穿袜子。

    那腿穿戴上去有人机共生的效果,周行朗不仅不觉得丑陋,相反觉得相当帅气,让人着迷。不过他这种心思,就不会让路巡知道了。

    洗漱完出来,路巡还在浴室待了很久,周行朗能听见他压抑的声音,知道他在里面做什么。

    后面几天,路巡晚上过来看他,发现他没有继续做噩梦了,也就没有跟他睡在一起。

    周行朗带着几个员工,一起飞到了西双版纳。

    酒店的景观和室内设计,这次都不是他们事务所负责,他目前只负责建筑,以及后期建造完成后的灯光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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