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好红包后,他略一颔首,转身便走。

    白衣狐裘的少年在一路暖光中缓缓淡去,只留下谢宝真站在原地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正提着兔子灯左右为难,不经意间垂眼扫过那红包,只见上头写着三个稚气的字压祟钱。

    谢宝真恍然间明白了,谢霁送兔灯是为了答谢她斗诗时解围,给她压祟钱是履行一个兄长对妹妹应有的新年祝福他依旧是对没有送她新年贺礼耿耿于怀。

    鬼使神差的,谢宝真将兔灯轻轻搁在地上,拿起雕栏上的红包展开一看,纸袋中装着几两碎银。钱不多,在自小娇生惯养的谢宝真看来,或许还比不上买一件新衣的钱,但她知道,除了御赐的东西不能转送外,这已经是谢霁能拿得出手的全部了。

    谢宝真拿夜明珠当过玩具,锦绣堆里打滚,奉承之言听过无数,千金之礼也受过些许,却从没有哪个礼物比得上这几两碎银沉重。

    不知何处又放起了烟花,红红绿绿的一片光。

    抬眼望去,谢霁还未走远,白裘墨发,转鹭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孤身混迹于烟火的热闹中,倒更显冷清寂寥。

    “谢谢你啦,九哥”谢宝真朝着他的背影喊道。相识两个月,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唤了他一声九哥。

    烟花的砰砰声中,谢霁的脚步不停,一转身,消失在曲折的长廊尽头,也不知听到了不曾。

    谢霁回了房,反手关上房门,将那烟火的热闹隔绝在外,神情也随之冷了下来。

    案几上竹篾残屑凌乱,一盏纱灯昏黄,镀亮了桌上的一张净皮白宣,宣纸上两行歪歪扭扭的字眼,正是他晚宴上写的两句不成格调的诗文炮竹一声响,旧岁迎新年。

    谢霁漠然地走到案几后坐下,徒手抓起一旁做兔灯所剩下的竹篾残屑,隔着老远准确的丢入纸篓中。

    竹篾边缘锋利,食指被划出了血,他却恍然不闻,任凭那殷红的血珠圆润成形,再顺着指节吧嗒溅在宣纸上,晕开一团深沉的血色。

    他垂眼盯着宣纸上的诗句片刻,继而抬笔润墨,和着血,带着刀光剑影般的深沉戾气补上潦草的后两句

    此夜东风起,杀尽天下寒

    笔走龙蛇,最后一点落下,他目光一凛,以笔为刃,猛地朝窗外刺去

    上等的狼毫笔刺破窗纸,窗外窥视之人应声而倒,继而一个鹞子翻身,竟然破窗而入,滚进屋来

    谢霁旋身站起,同时翻掌攥住袖中藏着的短刃,阴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闯进来的黑衣人。

    待那黑衣人一个挺身站起,谢霁的短刃已横上脖子,而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一瞬。

    黑衣人咽了咽嗓子,两根手指轻轻夹住脖子上那冰冷的刀刃推了推,讪笑道“公子,是我关北”说着,叫关北的黑衣人扯下蒙面的三角巾,露出自己的庐山真面目。

    面前站着的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唇红齿白,笑起来的时候细长的眼睛会眯成一条缝,活像只狡黠无双的小狐狸。若非指间把玩的柳叶飞刀太过森寒可怖,任谁见了都会觉得他是个爽朗可亲的邻家少年郎。

    “谢府这铜墙铁壁还真难进,我在后街蹲守了大半夜才潜进来。本想给公子一个惊喜,没想着还是被发现啦”说罢,关北翘着二郎腿坐下,嘿嘿一笑。

    谢霁收了短刃,将被撞开的窗户关上,这才转过身来,以眼神询问关北来此作甚。

    “公子放心,外面没人,我早查探过了。”关北换了个方向坐着,以免自己的影子投在窗户上,被谢府路过之人瞧见了破绽。

    他转了转指间的小刀,笑眯眯道,“公子猜得不错,你刚离开平城不久,宫里就派了人去查你的底细。不过你放心,凡是涉及机密之人我都清理干净了,没有留下活口。”

    谢霁将短刃藏入袖中,另取了笔润墨,冷然写道全部

    “呃还有一人,出门探亲去故而躲过了一劫,我已派人追查其下落。你不必担忧,那人知道的不多,不会阻拦我们的计划。”关北盘腿坐在谢霁对面,对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少年满是信任,询问道,“大家跟着公子都是要干大事的,如今你这么一走,属下们当真是闲得蛋疼,便托我来询问下一步如何走”

    谢霁提笔写道等候时机,取得谢家支持。

    关北歪着脑袋看了眼谢霁那不敢恭维的字迹,拧眉苦笑道“你不是能说话了么虽然嗓音不太好听,但总比写字强啊你这字写得实在是”

    谢霁眉头一皱,墨色的眸中一片冰寒。

    每当这主子露出这般不耐的神色时,多半有人要遭殃了,关北忙正襟危坐,捂住嘴含糊道“我我我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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