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最后,是窗子被推开。他凝视窗外的土地,觉得今日的泥土好像比以往都要细碎很多,像是有什么东西将整个花园犁过一遍。他视线往更远地方,看到花匠、男仆、厨师、几个女仆、管家他们一一从配楼中走出,要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们没有留意站在古堡一楼窗边的季寒川。
    而季寒川第一次有机会,仔细观察这些人。他很快意识到,这个“观察”的机会,应该就是除了昨晚的梦之外,第二个他将花冠“还给”维拉的奖励。这个念头,让季寒川有几分薄薄感慨,想这奖励未免过于丰厚了吧。
    好到令人不安。
    指明了方向,却也带来了另一个危机。
    想到梦里斯科特与“我”的对话,季寒川沉默地想如果把那封麻布遗书一样“还给”与之有关的女佣,我会得到这样平和的安全时间吗或者干脆是仇恨度翻倍梦里虽然只是在记忆里短短展示了几句话,但已经能看出斯科特对于自己未婚妻的不满说得更详细些,是对于“占据了未婚妻身体的恶魔”的仇恨。
    他在窗边,间晨曦微光一点点透过云层。郁金香迎风摇曳,酿成一片瑰丽灿烂的花海。
    花匠停留在几株郁金香前,蹲下身,用手指伺候土地。男仆开始砍柴,而厨师打着呵欠,与其他人一起进入古堡。到这个角度,这批人消失在季寒川的视线之中。
    季寒川垂眼想这么说的话,斯科特的遗书,是陷阱的可能性很大,约有八成。
    这却是他找到的第一件信物。如果他当初停止找寻,那也不会知道斯科特对于“占据未婚妻身体的恶魔”有那么强烈的、仅仅是提起,就要咬牙切齿的仇恨。这么一来,再按照现在的思路,可能就要迎面撞上枪口。
    先前,季寒川觉得女佣是“邪恶”的一方,而信物们让他能从中获得喘息之机。现在,他的感受有了微妙不同。
    如果说把女佣分作几类,安娜、维拉,显然站在天平两端,中间是其他人。季寒川仍然觉得,莫妮卡恐怕已经无限靠近安娜。至于乔蒂、多莉丝,她们则在中间游走。
    他想还是要知道维拉今天状况如何。
    如果她真的因为花冠而“超脱”了,那季寒川大约知道,这个古堡之中,正在发生什么。
    管家还是在往常的时间敲门。
    他敲门的时候,季寒川仍然靠在窗边,闲闲盯着外面,琢磨如果说女佣们变化的触发点是信物,当然,还有半夜缠上身体的甲虫,那这些角色,男仆、花匠,又会被什么触动
    他端详着花匠们做事的方式,像是一种学习。虽然在此前,季寒川对花木栽培几乎一无所知。但现在,他自觉,自己可以自称“郁金香种植爱好者”。仍然不算专业,但能稍微糊弄。
    而在那“笃笃笃”三声响起的时候,花匠、男仆他们继续着先前的动作,宛若那些在古堡中安静地、机械地执行每天工作的女仆。他们嘴巴紧紧抿住,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宛若魂灵游走在外,留下的只有躯壳。
    “笃笃笃。”
    管家耐心,继续敲门。
    而季寒川回头,叫一声“来了。”
    他开门,见到了门口的管家。库克先生神色幽幽,看着他。与前两天的早餐邀请不同,这一回,他脸上露出一个严肃神色,问“韩先生,昨天晚上,你有听见什么动静吗”
    “动静”
    季寒川先问。
    紧接着,他面上出现了许多神色。犹豫、挣扎,从眉间眼角,到脸颊的微微颤动,再到嘴巴向下撇去。最终,季寒川深呼吸一下,说“十分抱歉,库克先生。”
    库克“哦”
    他进一步追问“韩先生,难道你知道什么。”
    季寒川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手指蜷缩一下,像是要忍住画十字的动作。他迟疑、再迟疑,最终喃喃说“这里没有告解室,这实在”
    管家眯一眯眼睛,催促“你可以告诉我。”
    季寒川终于吞吞吐吐,说了自己“不小心忘记羊皮本”,“不小心进错门”、“想要弥补之前的过错”等等一系列故事。管家听着,露出惊诧、难以置信的目光。最后,季寒川说“其实昨天晚上,应该已经有人抓住我,我猜是欧文。”
    他看着管家。
    “毕竟,这个古堡里,除了欧文,没有旁人在了。”
    管家的神色顿时微妙。
    季寒川慢吞吞说“但是,我还是跑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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