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离靖王府。

    乔玥不明白钟锐口中的“她”是谁,但是看见季长澜一言不发上车的模样,觉得他状态似乎很不好。

    乔玥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转过身去,轻轻将车帘掀开了一条缝。

    车厢内的檀木熏香已经散了许多,季长澜双眸微阖斜靠在软榻上,眼睫漆黑面容苍白,一半身子陷入身后的狐绒靠垫中,安静的一点儿气息也无。

    就好像死掉了一样。

    “侯爷”

    乔玥慌忙喊了一声,被他毫无生气的模样吓得腿软,也顾不得太多,慌忙爬进车厢里,哆哆嗦嗦的用手探他鼻息。

    还、还有呼吸。

    乔玥悬着的心放下些许,忙用手去探他的额头,冰冰凉凉,触手所及一片薄薄的汗珠。

    她知道季长澜是很少出汗的,想起他刚才在宴席上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估计是又低血糖了,忙从荷包里拿出随身带着的蜜青梅想往他嘴里塞,可他唇抿的很紧根本喂不进去。

    “侯爷,侯爷您醒醒”

    乔玥一手掐他人中,一手轻轻拍他面颊,可他依旧毫无声息。

    身上都这么冰,那他自己得多冷啊

    她没想到季长澜的病症居然会这么严重。

    乔玥慌忙将一旁的毯子给他盖上,转身正要去车厢外面找裴婴,一只手忽然拉住了她。

    “别走。”

    很轻很轻的声音,呢喃似的,带着些许微不可闻的恳求,脆弱的不像是他,乔玥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回过头去,见季长澜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眸色浅淡到几乎寻不到什么焦点,像是起了层水雾似的朦朦一片,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没有在看。

    乔玥见他醒了,这才稍稍放心些许,将车帘挑开一点让车厢内通风,走回他身侧轻声问“侯爷,您好些了吗”

    “”

    侯爷

    季长澜蓦然垂眼,漆黑眼睫被冷汗浸的微微潮湿,脑海里又回响起了先前谢景托钟锐说过的话。

    倘若不是呢

    风从窗口灌入,软塌上的狐裘绒毛轻荡,季长澜浑身冰凉,冷的刺骨。

    乔玥见他低眸,以为他又难受了,慌忙拿起刚才放到一旁的蜜青梅,轻声道“侯爷,您先把这个吃了,奴婢这就去让裴婴弄些温水过来”

    说着,她就将青梅送到他唇边,可季长澜却轻轻侧头避开了。

    “不用。”他说。

    乔玥一怔。

    怎么不用呢他不是很难受的吗

    她动了动唇想劝他,可季长澜却先她一步开口“你出去罢,我休息一会儿。”

    这话就和想要一个人静静差不多。

    他现在虽然很虚弱,声音也很轻,可命令的语气却是不容否定的。

    乔玥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可见他刚刚好转,也不好太刺激他,刚想将颗青梅轻轻放在他手边上。垂眸时,车窗外的光线一晃,恰好就照到了他手的位置。

    那串檀木佛珠被他握在手里,周围落了一片捏碎的木屑,微微张开的掌心中满是被碎木刺出的血痕,红的扎眼。

    “侯爷,您”

    “出去。”

    季长澜将手收回袖里,语声冰冷不容拒绝。

    乔玥不懂他为什么要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发泄。

    她咬着唇,看向他冷冰冰的眉眼,犹豫了半晌,才低声道“那奴婢出去了,侯爷若是不舒服记得叫奴婢,奴婢就在车厢外面。”

    车帘被缓缓合上,少女娇俏的身形消失在车厢内。

    青梅放在季长澜一垂眸就能看见的位置。

    酸涩,却被蜜裹的格外柔软。

    一如女孩儿离开时的话,明明那么绵软,轻飘飘的没一点儿重量,可在一片寂静中,他依然能清楚的听见自己微微震颤的心跳。

    每次见她都会这样,每次都会。

    哪怕只是看一眼那双亮晶晶的杏眼儿,他心里的悸动都抑制不住。

    可她若不是呢

    季长澜之前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他觉得自己对她的感觉不会有错,他也不觉得自己会认错。

    可就像谢景说的,倘若不是呢

    自己就这么笃定她是吗

    他根本不敢去想,如果她不是乔乔会怎样。

    他可以吃陈婆子蜜的梅,可以吃外面买的梅,可她蜜的就是不一样。

    他早就容不得半点儿差错了。

    这双沾染了无数人鲜血的手脏的连他自己都厌恶,倘若自己对她的感情再不干净的话

    季长澜蓦然闭眼,指尖冰凉一片。

    *

    靖王府内。

    谢景安抚好了老王妃,回到书房里静静听完了钟锐的汇报,低声问“后面那句话带到了”

    钟锐道“带到了。”

    谢景“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他很容易就能想到季长澜如今的情况。

    很不好。

    甚至都不用他再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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