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天地,前方群山连绵不绝耸立在雪原尽头,宛若一个个巨人挽手并肩,自鸿蒙开天以来便这样遗世而立,一任沧海横流自岿然不动。

    那巨鹤在群山面前显得微若流萤,宛如一片雪花乘风遨游散入群山,飞掠过一座座高峰。

    岚祯久在江南,入过大漠也未及深处,第一次见这雪山壮丽景色,但觉进入凡尘尽头,种种奇峰怪石,冻冰流云皆似仙似梦,不由看着雪元卿道“我娘亲从前便住在这儿吗”

    雪元卿衣襟被风吹动,见她询问道“阿欣入门早我五年,是师父的大弟子,她资质上佳,为人慷慨,于二十岁上便是金丹修士。”顿了顿,眉间一缕忧色道“只是她触犯门规,留了书信绝尘而去,走时为还师恩已散去一身绝大部分功力,只留了一息保存下你。”

    岚祯闻言想起母亲慈爱容颜,不由红了眼眶,再无心风景只伸袖子擦眼泪。

    雪元卿与她相处不过一天一夜,已见她哭了不下数次,因而道“不管是孽是缘,她既盼望你来这天地,便不要负她母恩,且好生为人。”

    岚祯只抽噎几声道“我知娘待我好,所以更加想她,一想她便流眼泪”

    雪元卿道“天道无情,圣贤无情,凡事自有定数,哭也无用,徒增烦恼有碍清修。”

    她言语艰深,目光冷漠,岚祯本觉她待自己甚好,此际又觉眼前女子宛如这高山雪峰冰凉一片,所有言语只是冷对凡尘,并不是好心安慰,不由吸了口气,望这异界天地心中一阵孤独。

    待飞过那山中最高峰,仙鹤忽而减速,便见前方风雪渐小了,天光露出一线金黄,群峰环抱之中显出一倾碧波。

    高山之上,那湖泊明净如银,仙鹤鸣叫一声投影如湖,岚祯低头去看,但见湖水青蓝宛若琉璃之色,近岸处点点绿叶浮动,朵朵红莲盛开,不知这盛夏之物不知如何在极寒之地招展如斯。

    雪元卿驱鹤落在岸边,回头看那红莲在风中微动开得分外妩媚明妍,盯了两眼收回目光,开口道“此地已入天昆门境,此湖唤作天镜池,你眼前山崖阁楼叫做玉虚阁,我便是此间主人。你以后不需再叫我什么仙姑,我并未飞升不是真仙,我姓雪,名元卿,道号唤作玉虚元君,你叫我元君便是。”

    岚祯点头,叫了一声元君,抬头看那山崖峭壁上的宫殿,见它依山而建,紧贴悬崖,正对碧波,遥望远方高峰,危楼精巧手可抚云摘星,正好奇自己如何上去,脚下一空,那仙鹤咬她腰带,叼着她飞上阁楼高台,吓了岚祯一跳,回头见元卿衣襟飘荡飞身上了楼,宛若画中飞天,仙姿聘婷。

    仙鹤将她放在高台,扇了两下翅膀忽而体型渐渐缩小如常,岚祯看得惊讶,雪元卿落在她前方,回头淡淡道“你随我来。”

    岚祯不敢有违,跟在她后面,小心翼翼打量周围,见这楼阁虽然雄伟古朴,但内里陈设却并不华丽,大厅里除一扇屏风精巧,四下皆为书柜,堆满古卷古书。

    雪元卿在前引路,她衣衫飘逸,步子不疾不徐,体态身形分外端正优雅,岚祯亦步亦趋跟着她,穿庭过院,内院不大,独独种着一树古梅,老树盘枝,风骨硬瘦,朵朵白蕊好似缀玉,冷香暗来叫人微醺。

    走过后院,忽见前方雾气缭绕,山石之中流水淙淙,一个被木栏围住的小院子内,一汪地热温泉,雪元卿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件新衣,以法术缩小后道“你沐浴焚香更衣后,来高台见我,我带你去祭拜阿欣。”言罢放下衣物转身离去。

    岚祯脏了几日,又闻是为祭奠母亲沐浴,点头谢了雪元卿,自己褪了衣物,走入温泉水池中。

    那水温热舒服,她心中却仍多酸楚,只道,元君待我好,不过是看在母亲面子,若长老不留我,元君自不会留我,我来此一趟为母亲上香也是很好,即便离开也是见了她的。

    一念到此,放下心来,慢慢不再惊慌,只觉前路漫漫,冥冥之中或有母亲保佑,即便有朝一日死了,下去见她也是极好。

    她生来多难,心性早熟坚韧,磨砺到此也便随遇而安,听那元君吩咐,认真沐浴后穿好衣物,那身衣物不见很厚,但奇怪入这冰天雪地也不觉很冷,想是这整个湖周围都下了结界阻挡寒风入侵。

    她做完这一切去高台找元卿,来回路上也不见旁人,便知这么大的阁楼就雪元卿一个人住,又惋惜这儿太过冷清。

    她去见女修,高台上那仙鹤安详等待,雪元卿也换过一身玄色衣衫,手中抱着一把古朴的七弦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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