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最让师冲震撼到的或许不是负责人语气里那种必死的决心,而是他头一次听见有人会被直接用“恶鬼”这样的词语称呼。更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一种说不出来的,仿佛是天注定的不死不休感。
负责人知道的事情是最多的,可是他依旧什么都不愿意说,但现在师冲已经把他说过的话完全回忆起来了。
“我并不觉得那是一件多么痛快的事情。”师冲闭上了眼睛,就仿佛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面前的一片黑暗就像是他最后的避风港。
摸着他耳朵的手停了下来,身后的人似乎有些惊讶。
不过这一点点的惊讶,师冲心知肚明,它在这个时候并不是一个好事。
相反,它换来的只有更加恶趣味的东西。
师冲察觉到那只手已经缓缓的来到了他的眼睛处,他闭着眼睛,总觉得下一秒那个人似乎就要把手指戳。进他的眼眶。
可他还是颤抖着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他们都跪在你的脚下是吧”师冲自己觉得自己的嗓音都在颤抖,但他的声音在身后人的耳朵里似乎还挺镇定的,“可是多可悲,我扮演了你一整晚,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能认得出来。”
“那么多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并没有认出来。跟你这个人相比起来,他们或许更加认得的会是那个斗笠。”
“你应该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吧如果有的话,怎么会没人能认出来我这个冒牌货呢”
见了面后就要不死不休的人。
师冲的心脏咚咚的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他觉得自己的话绝对已经过分了,很容易就触碰到一个人的怒点,如果下一秒他的脖子忽然被那双苍白的手给扭断,他都不会有任何惊讶。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说了。
华荣月默默地盯着师冲的后脑勺,心说这哥们牛逼了啊,这简直就是死亡两连问,问出来就容易友尽的那种,直击痛点。
只不过她目前还真没有什么痛苦的感觉,毕竟那地方她真不算熟啊,从接手到现在总共也就一个做不到,而且这段时间一直都在采取暴力手段,那群人只认斗笠不认人是正常的。
如果换做是花船,华荣月这会肯定要找个地方买上二两白酒自己哭一会不过霍庄吗,就真的还好。
可是她这会不想解释,甚至都不想多说话。
因为她看着面前那个人的后脑勺,忽然觉得他这个表情贼有意思,相当有意思。
那种慷慨赴死的表情,简直了。
到底衙门给孩子都灌输了什么东西啊她是想吓唬吓唬孩子,没想让人家吓死啊。
师冲就在闭着眼睛等死的时候,忽然听见了身后的一声轻笑,“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个声音跟刚才那个沙哑的声音不同,仿佛忽然间清亮了许多,但这仿佛又只是一个错觉。
师冲愣了一秒,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并没有听懂这一句话。或许他更加听不懂的,是这句话背后代表着的涵义。
“瞧瞧你吓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那一瞬间,师冲忽然觉得自己的所有小心思都被看透了。
就像一个小孩一样,所有的心思在大人面前袒露无遗。
对方看出了他强装的镇定,他的恐惧,甚至都有可能看出了自己想要和他不死不休的心思。
但对方却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很好笑。
好笑
这根师冲之前所想的“恶鬼”形象完全不一样,因为有哪里太不一样了,所以师冲就一下子愣住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
“跪在我脚下的人有很多。”身后的那个人继续说道。
“不过相比之下,我更希望他们老老实实的坐着。”
“嗯”师冲发出了一个茫然的单音。他脑子里自动补完了剩下的三个字,为什么
“因为他们跪下来的样子实在是太难看了。”
身后的那个人这么感慨道。
他的语气可以听得出来,是非常认真的,他真的觉得那样很丑。
而师冲师冲觉得自己今晚变成了弱智了,别人说的话,他全都听不明白。
有那么一瞬间,师冲的身后仿佛又刮过了一阵风。
他恍然间回了头,身后空空如也,仿佛只是做了一场梦。
又是刚才经过的那条小巷子,四周月色照了过来,不再诡异的明亮,反而带着一种皎洁的光芒,似乎是一轮黑夜里的明日。
周围的青砖瓦,灰石墙都是那样的沉默寂静,每一处仿佛都带着古朴的年代感,似乎有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曾经被它们见证过。
师冲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上面似乎隐隐的有一丝刺痛感,不过还老老实实的和他的脑袋连着,并没有掉下来。
这是为什么
师冲人生中头一次因为别人没杀他迷茫了,或许也是人生中最后一次。
为什么
那个负责人说过见了面就要不死不休的“恶鬼”,为什么没有杀了他,反而是那个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