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远处有个孩子开心地蹦起来“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嘛”
    “最后一次。”卡拉马院长拖着雪橇回到起始点。
    “咔嚓”
    不妙的声音再次响起。
    卧槽不会吧
    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意外比我的预感来得还要猛烈。
    冰上突然产生裂缝,从孩子们那边迅速蔓延至我脚边,伴随着清脆碎响,脚下的冰层骤然崩裂。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电光火石间,我脚下一滑,失重感传来,直愣愣地掉进冰窟窿里。
    “噗通”
    “玛利亚”
    彻底被淹没之前,我听到娜塔莎尖叫出声,而卡拉马院长想要跑过来救我。
    卧槽你们能不能站在原地别动
    冰层这么脆弱,再掉下去几个,还得我费力气把你们全部捞起来。
    不等我从水里冒头示警,一只属于孩子的手臂忽然探进冰窟窿,拉住我。
    娜塔莎吗
    我抓住那只纤细的手腕,双腿踩着水,借着那只手臂的力量从水中冒出头。
    冷风一吹,我打起哆嗦,浸水的加厚羽绒服更加沉重,仿佛冰凉的钢板。
    我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水,终于看清拉住我的人是谁。
    费奥多尔
    “这里的冰很脆,你们别过来”
    他跪在不怎么坚固、随时都可能破碎的冰面上,向前探出身体,牢牢攥着我的手,双手用力,把我从水里拽出来。
    我目光微转,看到他身上的毛绒小裙子。
    准确来说不是费奥多尔。
    是费奥多娃陀思妥耶夫斯卡娅。
    我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就这么一会儿,上下睫毛都快冻上了。
    “不用谢,我就是个好心路人。”
    费奥多尔轻咳两声,挑了挑眉,好似意有所指道。
    这句话还是用地道的牛津腔说的。
    “”
    哆哆嗦嗦地抱紧双臂,我忽然觉得更冷了。
    最后我被送到了玛利亚济贫医院。
    本来卡拉马院长觉得我洗个热水澡应该就没事了,但是娜塔莎坚决送我去医院,还说我和其他孩子不一样,看着就身娇体弱。
    对不起,我给战斗民族丢脸了。
    我不太服气地说:“熊大熊二是我带回来的”
    卡拉马院长摸了摸鼻子,说:“这边山里的熊很友善,智商也高,爱好和平不怎么打架,能帮老人推轮椅,还会主动跟人回来,这样就有人为它们食物和蜂蜜了。”
    我诧异地睁大眼睛。
    什么,我还以为你们是凶猛的看家神兽,没想到竟然是只会吃蜜的小甜甜
    我就说以我八岁的体能,怎么如此轻易就把它们带回来了。
    啥也不是,还不如社会大鹅
    虽然在娜塔莎的坚持下我进了医院,好在最后只是低烧加打了几天喷嚏。
    不过我也因此认识了济贫医院的护士长。一周后,在娜塔莎的说和下,俄语说得不是很利索的我成功留在医院,成为了一名义工。
    我被分配到了1号重病室。
    这里的病人都是终末期,也就是说没有治疗方案,基本等死的状态。
    济贫医院由于公益性质,资源有限,不会在这种病人身上投入更多的医疗资源,只有义工偶尔来给他们做做心理辅导和临终关怀。
    “我就说你会被留下的。”娜塔莎小声跟我说“义工怎样都不嫌多,每个新人刚开始都会在1号工作一段时间,直到有新人顶替。不过那些患者嗯,有点麻烦,总之你进去就知道了。”
    她把我带到1号重病室门口,不等我敲门转身就跑,脚步快得好似飞起来。
    感觉更不妙了
    我咽了咽口水,心下发怵地悄悄把门推开一条缝。
    熟悉的身影瞬间映入眼帘。
    那人沐浴在明媚阳光下,惨白的护工服遮不住她通身高雅的气质,美好的侧脸紧紧绷着,整个人看上去气压极低,正用十分僵硬的动作跳着草裙舞
    哦我的上帝,这不是美丽的西伯利亚姑娘费奥多娃嘛
    她的舞姿是如此的妖娆动人,阅遍花丛的我竟然快被她迷住了
    “噗”
    我捂住嘴,为了忍笑脸都憋红了。
    他倏地扭头看向我,眼中一瞬间闪过错愕、尴尬、羞耻、恼怒种种情绪。
    哎呀,还是童年体好玩,八年后的隔壁老费绝对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真想录下来,八年后给他的属下和同伴共同欣赏。
    我悠然自得地想着。
    可惜,这孩子如今控制情绪的能力就很强了,只见他迅速恢复平静,面无表情地对一屋子病号说“来新人了,以后有什么要求你们找她。”
    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拽到屋子中央
    “新人,你的工作就是取悦他们,现在你的任务是跳舞。”
    我眨了眨眼睛“啥”
    不跳会怎样
    我刚想这么问,没等我开口,一屋子人齐刷刷地攥被角,捏手绢,酝酿眼泪,蓄势待发。
    “呜以后看不到费奥多娃跳草裙舞了,她舞跳得那么好”
    “也不知道新人会不会跳嘤嘤嘤”
    “我们会想念你的,费奥多娃”
    我目瞪狗呆。
    这是哪来的一群戏精
    费奥多娃的脸沉下来,回答我之前没问出来的问题。
    “不跳的话,他们会哭。”
    我“”
    “祝你好运。”
    费奥多娃板着脸打开门。
    在患者们热切的目光中,我机械地扭过头。
    “我的小孙女刚出生就死了,如果现在她还活着,应该跟你一般大。”
    1床老爷爷眼含热泪。
    “我的女儿去世时跟你同龄,活泼可爱,她活着的时候总是给我唱歌跳舞,还说以后要做明星。”
    2床老奶奶轻摁眼角。
    “我的爱人去世早嗯,我们是同性,我现在即将去天堂和他团聚,人生最后的愿望,就是想重回我们在夏威夷度假的时光,阳光,沙滩,草裙舞”
    3床的帅大叔咬着手帕。
    “等等”我扭过身扑过去抱住费奥多娃的胳膊,欲哭无泪道“别走啊,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费奥多娃表情冷漠地一根根扒开我的手指,“咣当”一声砸上门。
    我战战兢兢地转过头,看到一双双苍老浑浊,但灼灼发光的眼睛。
    我好后悔,我不要当义工啦
    这一上午,我跳过舞,唱过歌,耍过杂技,还讲了一千零一夜里的童话故事。
    就我这磕磕巴巴、很多词都不认识的俄语,1号重病室的患者也没嫌弃,还时不时纠正一下我的发音。
    虽然我希望他们能不耐烦地把我赶出去,但是很可惜,并没有。
    午休时,我趴在食堂的桌子上长吁短叹:“那群老顽童可真能折腾人啊”
    娜塔莎撕开面包,蘸着盘子里的汤汁,心不在焉地说道“那些人是很难搞不过也蛮可怜的,他们的家人早就没了,年纪大又生了病,只能领着微薄的政府救济金过活,所以脾气都有些古怪。”
    娜塔莎话音一转,含糊道“总之都不是坏人后面你就知道啦。”
    吃过午饭,为了晚点回病房,我就在其他楼层溜达了一会儿。
    然后,在盥洗室外遇到了费奥多娃。
    嘿,这不巧了嘛
    一瞬间,我忽然懂了太宰在港黑卫生间外偶遇我的心情。
    我露出惊喜的表情:“哎呀你也来上厕所”
    不等对方拒绝,我故作亲热地挽起费奥多娃的手臂,无视他的冷脸和死亡视线,笑吟吟道“正好我也要去,一起吧,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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