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师父停顿片刻,说:“我的师父夏目漱石要求我去一趟,他指明了地点和时间,并且告诉我,我可能会有所收获。”
    确立横滨“三权分立”的方针后,那位神秘的老先生就消失了,连师父都找不到他。
    我想问他关于我自身的事,但是估摸找不到他,于是只能作罢。
    师父话音微顿,又问我:“出什么事了吗”
    我笑了笑,语气欢快:“没什么,就是觉得,能遇到师父真是太好啦。”
    挂掉电话后,我忽然觉得很茫然。
    如果过去的痕迹全部被抹除,我那七年的挣扎和努力,都算什么
    如果我的经历是虚幻的,那我这个人呢是不是也是虚幻的。
    唉,我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人了。
    “小七,我是谁啊”
    系统好半天没有说话,就在我以为它不会回我时,它突然说道:
    是哔
    我:
    这怎么还消音了呢我的身份就这么见不得人,还得打个马赛克
    系统叹口气,换了种说法:
    是玛利亚。
    不是玛利亚德米特里耶芙娜伊萨耶娃。
    是玛利亚。
    “是嫌名字太长废口水吗”
    不,只是玛利亚。
    我在路边坐了很久,懒懒得不想动,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人来人往。
    等到夜晚彻底浸凉身上的衣衫,等到车辆稀少,连路灯都熄灭了几盏,才慢吞吞地走回家。
    此时已经过了零点。
    走进家门的时候,我正跟日常熬夜的肝帝打电话“安吾先生,有没有一种异能,能完全抹除我在别人那里的全部记忆
    安吾先生沉默片刻,有点意外“你要做什么”
    “我觉得我的工作性质有点危险,我的我的母亲是普通人,我希望她最好能忘掉关于我的存在。”
    “异能特务科没有,不过有个组织第七机关,应该关押着这样的异能者,需要我帮你问问吗”
    “拜托您了。”
    我松了口气,脚下拐了个弯,话锋一转“对了安吾先生,既然西格玛出事了,我是不是可以不用”
    话音未落,穿过院子里幽径和层叠的绿植,我看见坐在门廊上的太宰治,一条腿伸直,另一条腿屈曲,登徒子站在他的肩膀上。
    他身前是台阶,身后有明光。
    “不要叫美人,要叫帅哥。”他正在教登徒子说话:“来,跟我学帅哥”
    “美人”
    “帅哥。”
    “美人。”
    “帅哥帅哥”
    “美人美人”
    太宰“啧”了一声:“你这只蠢鸟怎么回事故意的吗”
    大概被“蠢鸟”这个词激怒了,登徒子特别不屑道:“呸秃子丑东西”
    结果就因为这么一个称谓,太宰撸起袖子,特别没出息的和鹦鹉打了起来。
    他跳起来揪登徒子的尾巴毛,而登徒子扑腾着翅膀,用嘴叼他的脑袋。
    明亮的门廊顿时鸡飞猫跳,好不热闹。
    “哎呀我认输,别啄了要秃了松嘴,再啄就拿你煲汤”
    “丑东西丑东西丑东西”
    “行吧行吧,我是丑东西,你个蠢鸟”
    登徒子“气呼呼”地飞走了,走的时候还在叫“丑东西丑东西”
    “你那边怎么乱糟糟的”电话那头,安吾先生问我“刚刚说不用什么不用考东大吗”
    我望向正拍打着沾上鸟毛的风衣的太宰,不自觉地扬起唇角“东大还是要考的,我忽然觉得学历也蛮重要的。”
    安吾先生有点疑惑“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清了清嗓子,扔下句“没什么”,直接挂断电话,走到台阶前仰头看太宰“你怎么不去睡觉”
    “等你呀,你又没说今晚不回来。”
    太宰捋着自己蓬乱的黑发,用不满的口吻嘟囔道“你这只鹦鹉真的太笨了,怎么教都学不会。”
    我脚步轻快地拾阶而上,坐到他身旁“是啊,太笨了。”
    和鹦鹉打架还能输,真笨
    太宰扭过头,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忽然朝我招招手“由果果,靠近一点,有东西给你看。”
    “什么东西”
    怕又是什么恶作剧,我带着几分警惕,慢吞吞地蹭过去。
    他忽然伸出手放在我的头顶,把我按到他的腿上。
    “累了的话,就休息一下吧。”
    他捂着我的眼睛,语气轻缓,带着一种“我理解你”的了然和关切,还屈起另一条腿,让我枕得更舒服一点。
    就像在路边时那样懒得动弹,我屈从于这份关怀和陪伴,没有丝毫反抗,心里却慢慢被什么东西填满温暖的,酸涩的,软绵绵的东西,慢慢膨胀,膨胀,再噗地一声破开。
    最后汇成温柔而阔大的暖湖。
    良久,我小声问他“我是谁”
    如果我的出生是一个连环局,如果我曾经历的痛苦被抹消殆尽,那我还是我吗
    如果是这样,那我究竟是谁呢
    或者说,我是个什么东西呢
    太宰松开手,换了个姿势,双手撑在门廊的地板上,身体微微后仰。
    那不带丝毫阴霾的、清润而开朗的声线缓缓流进我耳中。
    “生命的形式多种多样,生活方式也是,选择一种身份,就相当于选择一种生活。”
    “你可以是高穗由果,可以是光头强,可以是玛蒂达,可以是可口可乐,可以是荔枝和西瓜甚至可以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或者任何一种存在。”
    “以上这些,变换的不过是生活方式。不变的是思想,是灵魂。”
    他低下头看着我,微微弯起的眼眸里闪烁着琥珀色的微光,悠然开口道:
    “你之所以成为你,并不来自于你是谁。而是因为你的那些经历,因为你选择努力活下来,才成就了今日的你。”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说:
    “那如果连经历都是伪造的呢如果我的人生是被安排好的剧本,如果我是说如果,也许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应该有我这样的存在呢”
    说完我又睁开眼睛,看着他。
    太宰突然笑了,是那种少见的、含着几分少年气的、理直气壮的笑容。
    “到底是谁安排的剧本呀,我要给他送锦旗,送两面因为这剧本太太太可爱了,竟然能让我遇到你。”
    我轻笑了一声。
    “等我打听到是谁,一定告诉你。”
    之后我们安静地看着头顶的星光,好半天没说话。
    沉默良久后,我一下子爬起来,元气满满道“我又好了,现在我要去做一件事。”
    “很重要吗必做不可吗”
    “必做不可。”
    “我能帮到你什么”
    “只能我自己,你去不了。”
    太宰长叹一口气,托着腮说“原本还大言不惭地说,尽量让你不再用那个能力,可还是失算了呢。”
    他重新看向我的眼睛“我可以看着你离开,再看着你回来吗”
    “可以。”
    “等你回来,我想听你讲述这段旅程。”
    “好。”
    他再次叹口气“时间定在哪里”
    “八年前,我八岁的时候。”
    我决定回到八年前,弄清楚一些真相,再用能力跳回现在的时间点。
    “八年前啊”他想了想“那时候我不在横滨呢,如果方便的话,由果能去青森县津轻市最大的鱼港吗”
    我爬起来,疑惑地问他“去那里干嘛”
    太宰眨了眨眼睛,露出神秘的微笑“那里有个总是坐在石头上望天的小男孩,他很想要一颗糖果。”
    八年前的太宰治吗
    所以我成了时空派送员
    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发展出一个新业务呢说不定可以靠这个赚很多钱。
    可惜这个业务太费头发,不然真的可以考虑一下。
    我默默盯着他,最后点点头“行吧。”
    我掏出枪,离太宰远一点,对准自己的额头,还不等按下扳机,太宰忽然按住我的手背。
    “你会回来吧”
    他的语气看似平静,却有着隐藏很深的、几不可察的不安。
    我盯着他的手,木然道“你离我远点,我肯定能回来。”
    话毕,太宰迅速站起身,直接跑到跟我隔开好几米远的柱子后面,探出半张脸,眼巴巴地看着我。
    暗中观察jg
    我这扳机突然不知道该不该扣下去。
    “要不你还是转过头别看了。”
    “我不”太宰鼓起腮帮“说了要送你走再接你回来的”
    “行吧。”我再次对准额头,安慰他道:“对你来说应该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很快的。”
    我扣下扳机。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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