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那当然更喜欢自己的招财童子了。

    偏偏这个年轻人,还是自己当年教过的学生。

    当初在扬州的时候,这位学生虽然如狼似虎,却只是一个盐政衙门的巡检,贾雨村还一度叹息他自甘堕落,绝了自己参加科考的路数,

    哪知道仅仅一年多的功夫,人家做了朝廷高官,论前途论权势,可远远在他之上了。

    至于自己这个学生为何要见自己。这个贾雨村倒是没有多想。

    或许是见到昔日的老师,畅聊一番,结个善缘吧。

    毕竟贾雨村在金陵知府的位置上做的极好,吏部考绩列为优等,若是连续三年都有此考评,他再活动一番,说不定就能调入京城。

    到时候,少不了两人打打交道,到时候互为奥援,也能站稳脚跟不是?

    贾雨村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便随着赵汉德来到东顺酒楼,进了一个雅间。

    “学生拜见老师,两年不见老师,真是十分想念啊。”

    陈昭哈哈大笑,站起身来拱手施礼。

    腰杆挺得笔直。

    这也是应有之意。

    “不敢不敢,现如今陈大人青云得志,下官每每听到消息,都十分感慨啊。”

    贾雨村可不敢在他面前拿大,拱手道。

    他是怀揣林如海的推荐信,拜入荣国府门路,才有机会做金陵知府的。

    所以陈昭的叔父算是他的恩主。

    哪怕曾经当过陈昭和黛玉的家庭老师,那也算不得什么。

    所以面对陈昭的客气,贾雨村表现的则更加客气。

    两人好一番推脱,最后决定以官职互相称呼。

    “陈大人此番请我过来,不知有何指教?”

    闲的扯了半天,贾雨村终于按捺不住疑问,开口问道。

    陈昭没有开口说话,反而将切好的茶水推到贾雨村身前,笑道:“学生记得,我那师母,出身贫寒,曾做过江南甄氏旁支甄士隐家的丫鬟,可是没错?”

    贾雨村心中奇怪,却并没有多想,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无论是锦衣卫还是大理寺,要查一个人的底细,岂不是轻而易举?

    只是没来由的,你一个大理寺左少卿关注娇杏(贾雨村妻子)干什么?

    陈昭接着道:‘我记得这个甄士隐严正清白,禀性恬淡,是姑苏望族,妻子封氏性情贤淑,深明礼义。年已半百的夫妻俩,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乳名英莲。但是四岁那年被人牙子拐走了,一直杳无音讯,我说的可对?”

    贾雨村心中一震,面上却未曾显露。

    但是隐隐间已经觉得不妥了。

    正考虑如何回答之时,陈昭又接着道:这甄英莲眉心中原有米粒大小的一点胭脂。生得粉妆玉琢,乖觉可喜。这一点贾知府应该记得吧?就算你不记得,师母也应该记得吧?”

    “我……我……”

    一刹那间,贾雨村汗如雨下。

    聪明如他,如何不知陈昭下一步说什么?

    但陈昭似乎没看到贾雨村的表情,接着道:“贾知府想必知道,京城严打,金陵薛家的薛蟠曾经被发配到城外劳教了两月,出来后性情大变,懂得改过自新的道理了,他便把他家一个唤做香菱的丫鬟,送到陈府做了我的妾室,我还教了她几天诗词,说起来,还是贾知府的徒孙,真是大有渊源啊!”

    “噗通!”

    话说到这里,贾雨村还有什么听不懂的,不由得两腿发软,从座椅上跌落下来,跪倒在地上。

    “陈大人,下官……下官……下官当初愚昧,猪油蒙了心,没有秉公处理那件案子,致使恩人之女沉沦,下官有大罪,有大罪啊。”

    贾雨村连连磕头,不住地叫道。

    同时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

    妥妥的超级演技派。

    不得不说当官的都是聪明人,这飙演技的本事可比什么打篮球的,踢足球的强多了,一瞬间眼泪纵横,一般人还真做不到。

    虽说陈昭拿捏的这点东西算不了什么,但是却对他的官声影响巨大。

    恩公之女沦落,他这个金陵知府视而不见,简直是心如蛇蝎。

    典型的白眼狼啊。

    这样的官员,谁敢和他亲近?

    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贾雨村非但官当不成,只怕士林之中,也没有他的存在的根基了。

    陈昭却是淡淡一笑。

    身子动也不动,口中却道:“贾知府这是做什么?若是这可怜的女子能够在知府大人的帮助下找到父母,岂不是美事一桩?贾知府可知道亡羊补牢的故事?”

    陈昭说出这番话,贾雨村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陈昭不打算继续追究了。

    只要自己将功补过,亡羊补牢,将甄家夫妇请进京城,一家重聚,那陈昭便既往不咎了。

    那贾雨村还能说什么?

    连忙道:“陈大人放心,下官回去之后,毕竟竭尽全力,将恩公夫妇请上京城。”

    “贾知府正是菩萨心肠啊!”

    陈昭赞叹道,随即道:“这壶茶,请知府大人慢慢品尝吧,账已结了,学生先告退了。”

    说完,长身而起,踏步离开。

    上马车之前,陈昭看了一下晴天白云,自嘲一笑。

    现如今,自己倒成了红楼众人的后勤部长了。

    不是帮宝钗教育兄长,就是帮探春收拾弟弟,如今还帮香菱找回父母。

    自己简直是大周朝的包青天啊。

    “就当为了自己念头通达吧。”陈昭哈哈一笑,上马回府。

    ……

    七月的政事堂,朝会已过,政事堂诸公和六部尚书正在议政,有小宦官将文渊阁那边批转过来的奏本抬入。

    阁臣们按照上面的批红进行处置,不时的询问六部那边具体的情况,偶尔闲聊几句,气氛颇为的融洽。

    政事堂宰相、内阁大学士,由户部尚书升入内阁的徐元梦拿起一本奏疏,摇头笑着说道:

    “诸位,施文贤又上奏疏了,要求清查常州李府侵占百姓田土一事。”

    处理政务的众人都是抬头,彼此对视了眼,都是摇头笑了,即将升任首辅宰相的田从典将手中的奏本放下,开口说道:

    “这施文贤,还真是穷究不放,这是第几次了?”

    边上一个内阁中书连忙起身回答说道:

    “回田阁老,这是第九封了。”屋中诸人又是笑。

    若说从太上皇到今上这几十年,大周朝排名人榜的话,这个施文贤绝对榜上有名。

    这个施文贤,原名施世纶,字文贤,乃是当年投降爱新觉罗部的水军骁将施琅次子。

    本来大周太祖建国之后,对那些曾投降建奴的汉臣打击批判,贬为奴籍,三代不可参加科举。

    不过这个施世纶确实大有出息的,从一个小吏起身,一路为朝廷做出了极大贡献,最终让太上皇解除了奴籍,连续提拔他,将他从一个奴籍吏员,提拔为知县、州判官、户部主事,最终成为应天省的从三品参政道。

    此时施世纶已经六十多岁,按理说这个时候该乞骸骨,可他不愿意,针对常州李府不断上奏。

    原来施世纶出身奴籍,所以一直坚持抑制豪强,裁抑兼田,而应天省又是大周兼并最厉害,豪强势力最大的地方。

    而应天省兼并土地最厉害的还不是什么四大家族,也不是江南甄家,而是常州李家。

    这李家不是别人,而是太上皇时期的大周宰相、理学宗师李光地。

    李光地本是闽人,因父亲追随大周太祖而迁居常州。

    这李光地在太上皇三十八年告老还乡,在他家名下的田产共有五十多万亩,他家还将托庇于李家的田地全部吞下,一口不出。

    施世纶到任之后,状告李家侵占田地的人络绎不绝,施世纶便摩拳擦掌,准备彻查李家。

    但李光地当了十几年的大周宰相,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太上皇也看重李光地,所以施世纶被撤职。

    孝德帝继位,站稳脚跟之后,便重新启用施世纶,并把他放在应天,就是想让他严厉打击豪强,裁抑兼田。

    但孝德帝想的不错,施世纶也是有才干的,但如今江南一带,官吏沆瀣一气,毕竟太上皇六下江南,又有李光地多年经营,江南甄家和诸多官吏世家的盘根错节,纵然是施世纶也寸步难行。

    如今内阁首辅张廷玉马上就要致仕了,已经万事不管,田从典还未正式就任,也不好对付昔日座师,在座的阁臣更是不能多说什么。

    最后田从典道:“还是请求圣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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