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的皮肤极白不同于新酒的白,那是一种常年不见太阳光的苍白。偏偏眼尾和唇都描着鲜艳的红, 在室内昏暗的暖黄色灯光下, 变成了暧昧又透着欲望的色彩。

    她的声音也好听, 咬字清晰又透着笑意。

    新酒抬腿进去, 身后的门被人推着关上了。

    蕨姬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桌子,眉眼间都是风情“坐。”

    新酒依言坐下,房间里的地毯很软, 浓郁的香味熏得人昏昏欲睡。但新酒可不敢睡, 她掐了把自己的胳膊,打起了精神,仔细去观察坐在自己对面的蕨姬花魁姿容艳丽, 慵懒又多情, 看不出什么破绽。

    至少在新酒眼里, 这位花魁看起来还是比较像人的。

    “我听梦子说, 你点名要见我”

    蕨姬懒洋洋的看着她, 微微上翘的唇角好像无时无刻都在轻笑;新酒被美人扬唇一笑的美貌给击中了, 感觉自己的心跳扑腾扑腾在飙车。

    她揉了揉自己涨红的脸, 道“我同学告诉我,您的美貌就如同辉月姬下凡。”

    “我刚开始还嘲笑他无知, 直到现在亲眼看见您, 我才知道如同辉夜姬一般的美貌, 原来是真的存在的。”

    少年大约是觉得羞耻, 脸颊和耳廓都红得厉害, 湿漉漉的浅棕色瞳眸仿佛凝结的琥珀, 里面流转着蜂蜜一样甜蜜的光泽。

    那双眼眸害羞又专注的望着自己,仿佛是全身心的爱慕与倾心。

    这样的表情,蕨姬第一次见到。

    她怔了怔,心底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自从成为鬼之后,久违的心跳再次从胸膛里传达出来。

    但很快,蕨姬便笑了起来她笑得并不淑女,甚至有点肆意跋扈,殷红的嘴张开,露出上下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她左右都有虎牙,尖尖小小的两颗。笑起来的时候,她的虎牙便抵着下唇,把娇嫩的唇瓣压下一个凹陷。

    新酒露出不解的神色“你笑什么”

    “客人的嘴真甜。”

    蕨姬俯身,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点了点新酒的脸颊“你一定很会讨女孩子的欢心。”

    “你刚刚说到你同学你还在念书吗”

    花魁的手很冰,冻得新酒打了个哆嗦。她摸了摸自己被冰到的脸,总觉得眼前的一幕似曾相识。

    她道“还在念书,不过快毕业了。”

    “我很少接待学生。”蕨姬看着对面俊俏的少年,弯起眉眼。她掂着一杆烟枪,往裹着碧色翡翠的烟嘴里塞进烟草,点燃。

    白色烟气顿时袅娜的扶摇起来。

    新酒被烟气呛得微微皱眉,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含糊道“我和其他学生不一样。我快毕业了,等到毕业,就不算学生了。”

    少年的这番话稚气得很,蕨姬捏着烟枪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也被烟气呛到,大声咳嗽起来。

    她摆手示意新酒不必担心自己,同时将烟枪扔回桌子上。新酒瞥了一眼那张桌子,上面凌乱的扔着许多东西有开了一半的口红盒子,也有沾着香粉的华美发簪。

    蕨姬咳嗽完之后,双手支在自己下巴上,托着那张小巧的脸,漂亮的眼睛泪蒙蒙的望着新酒“你进来了这里,我就不会把你当成学生你是我的客人。”

    “你叫什么名字”

    新酒想了想,答“白银泉。”

    “是假名呢”

    蕨姬捂着嘴轻笑,眼底含着蔑视“是害怕会被朋友发现吧发现自己来花街与我有来往。”

    她一早就发现了虽然少年穿的衣服料子一般,但是言行举止却很有礼貌,不论是坐姿还是日语的标准发音,都漂亮礼貌到令人无可挑剔。

    礼仪这种东西,向来是上流人士才会如此苛刻追求的东西。

    年纪轻轻的少年在各方面的礼仪都完美得令人无可挑剔,只能说明他出生良好,从小就有受到相关方面的教育。

    “是真名,”新酒无奈的看着她,眼神真诚甚至有点无辜“能和蕨姬小姐认识,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害怕被别人发现呢”

    事实上,新酒还真没有撒谎如果不是因为父亲是个情种,非要将母亲的姓冠给自己的话,自己本来的名字确实应该叫白银泉的。

    直到现在为止,每次回去探望爷爷奶奶的时候,爷爷都还固执只肯叫自己小泉。

    涂着大红丹寇的手指掐着新酒的脸颊,新酒无辜的眨了眨眼,举起一只手发誓“以耶稣的名义起誓”

    蕨姬挑眉“天主教”

    新酒笑“我母亲信这个。”

    “那就是你不信了。”松开新酒的脸颊,蕨姬脸上带着果然如此的讥笑“你们男人嘴里,果然是没有一句真话的。”

    她把手缩回宽大的袖子底下,拇指并食指无意识的揉搓着虽然男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但是这个少年的血,真的很香。

    屋子点着这么厚重的香薰,都挡不住那股血液诱人的甜香味。

    “都是真话哦。”新酒凑近了一点,隔着桌子,她看见蕨姬赤金色眼瞳里倒映出自己的面容。

    她刻意伸长了脖子,黑色的发越发显得那段脖颈白皙而脆弱新酒在心里忍不住吐槽这算什么兔子故意伸长脖子去测试大灰狼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吗

    蕨姬眼眸一暗,嘴里的尖牙蠢蠢欲动的探出些许,眼底的光也越发明亮了起来天色渐晚,是时候开饭了

    “蕨姬小姐,会弹三味线吗”

    耳边少年清脆的声音打断了蕨姬的思考她的脑子里停顿了片刻的空白,忽然反应过来。她瞥了眼角落里放着都快积灰的三味线蕨姬当然会弹。

    当了快六七十年的花魁,就算是只猪也会弹了。

    只是她弹得不好,毕竟也不靠这个为生。

    既然新酒问了,好歹是客人,蕨姬也敷衍了一句“会的,客人想听吗”

    新酒眼睛发亮,点了点头;蕨姬哼笑一声,捧着自己的脸,嘴角微翘“可我不想弹。”

    性格古怪且刁钻的花魁,眼珠儿一转,心思起来了,笑眯眯的逗弄少年人“你会弹吗给我弹一曲,我就相信你说的话。”

    其实新酒的话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食物说的话内容是什么都不重要。

    只是这个少年格外的嘴甜,说话也讨她欢心,所以蕨姬才决定多和他说会儿话,让他死得快活。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位漂亮的花魁真的不是很聪明。

    新酒有些为难。她把角落里的三味线抱起来这是把细杆的三味线,象牙拨子,红木琴杆,造价不菲。

    “我弹得不太好,”新酒一面向蕨姬解释,一面调弦“而且也没有试过细杆。”

    以前还留在本家的时候,倒是听奶奶弹过,也跟着学了一点皮毛;不过那时候常用的是义太夫,常盘津和清元也有。

    她弹了段长谣其实细杆的三味线用来弹长谣并不太适合,更何况这样好的三味线拿来弹这段入门级的长谣,确实有点大材小用的嫌疑。

    蕨姬托着脸,看少年认真的弹三味线;他每弹几个小节,就要抬眸看一眼自己,似乎是在等待着夸奖。

    那双干净澄澈的眸子里没有欲望,就像漂亮的一捧水,里面涌动着爱慕。

    蕨姬被那段三味线撩拨得脸上有些发热,空气中醉人的甜香味在蔓延,每一口呼吸仿佛都是对方血肉的味道。

    平生第一次,蕨姬心里产生了一种类似于不舍的情绪好可惜。

    这个人,被吃掉之后,恐怕就很难遇见第二个了。

    那么甜,那么香,连那张脸和身材也是,恰到好处的清俊秀丽。

    “弹得不是很好。”

    新酒放下拨子,略微有点沮丧。她搓了搓象牙制成的拨子,滑腻的质感,带点凉意“下次我给你弹吉他吧我吉他弹得比三味线好。”

    何止吉他随便换把什么小提琴大提琴,她都能弹得比三味线好。

    只不过比起其他乐器,吉他明显更适合撩妹,而且还方便携带。

    “吉他”

    思绪被打断,蕨姬略微有些迷茫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面带陌生那是什么玩意儿新出的乐器吗

    看出蕨姬的茫然,新酒想了想,试探道“蕨姬小姐想听吗想听的话,我下次带吉他过来弹给你听。”

    蕨姬懒洋洋的撑着自己的半边脸,问“是洋乐器”

    新酒点头,舒开眉眼笑“还有乐谱,蕨姬小姐想要吗”

    乐谱

    蕨姬听到乐谱这两个字就头痛。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悻悻道“我不喜欢乐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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