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奋勇要帮宗主擒贼;此人门下弟子也接连飞身冲入涡旋,一时如烧开的锅里下了二十几只饺子。

    江余邙慌忙喝止,奈何在涡旋中打转无法抽身,乱局之中更无人答应。

    二十余鼓气劲交接,冲起一瞬电闪,将众人面目照得透亮;卷起涡旋冲天,水星迸溅,整个芭蕉园风声狂啸。

    江余邙心道不好,凝周身气劲,引竹筏似飞剑,朝湖心涡旋疾冲去。

    右手一剑劈开水柱,吼道,“收手”

    红衣女子一见他现身,方知他不想自己寡不敌众被人伤及,也不想愿她出手伤人,哪怕是张自贤。

    气劲才发三分,至此忙不迭收手,险被这反冲之力所伤,几个疾冲,背掠出去。

    梁上上弦天鹰与刀侍鸣卫听他号令,也立刻收手。

    叶玉棠伸手一引,拽住近前一根丝线,连人带谈枭拽到自己跟前来。

    大浪拍岸,拍得龙虎山少许人在湖中荡漾片刻方才爬上岸来。

    院中狂风未熄,将众人吹得衣袂偏飞。

    上弦天鹰与刀侍鸣卫从四面八方瞬间将众人包围。

    江余邙立在栈道断处,遥遥问道“你蕴藉极深,虽不知是哪一宗高人,但行事磊落。我不愿伤你,更不愿这众人被你所伤。”

    叶玉棠仍沉浸在方才酣畅之中,一时没能答话。

    刚才被张自贤背袭之时,忽听得一阵清明之声,眼前一切瞬间皆成虚影。

    清晰的只有剑。剑气,剑芒,剑光,剑劲。她忽然不在意剑老虎手中之剑会砍向何处,因为每一剑总会落到长生上。

    她确定长生并不能快过自己,这一切出招也全凭本心,又忽然不为曾习得的任何法度所羁绊。却仿佛天地万物皆能为她所用,周身气蕴有舒有敛,慧孛流陨虽刚猛却备柔轻,招式如行云流水却收发自如。

    她甚至并未意识到长生极少出鞘,也没有意识到周遭有人向她急攻而来,只觉察到二十道凌厉剑气,她并未在意,自然而然几个弯身避过身后丛丛气劲,不留神间便将水浪层层卷起。

    笛声戛然而止,那种灵动的感觉却延续了下去。

    甄繁就简,原来便是心清净

    她立在亭上,连指尖都微微发烫。

    江余邙又问,“但你为什么要暗助那奸邪之人”

    叶玉棠终于听清,反问道,“你说奸邪之人是谁”

    江余邙换了个说法,“为何要声东击西,助巴德雄暗度陈仓。”

    叶玉棠心想,众人得了裴若敏的消息,挟裴沁在君山岛,多半是料想巴德雄一时心切,一定会为救女儿现身。所以见他们在明处整这出闹剧,实则暗暗挖栈道偷渡裴沁,其实是为巴德雄声东击西暗度陈仓

    她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只得回答“我们没有助他。”

    他二人虽大闹一场,终不曾伤人。

    江余邙思忖片刻,道,“倒也是。”

    几番推断,至此便陷入死局。

    江余邙一筹莫展。

    忽然天上飞来两个黑衣上弦天鹰,跪于江余邙跟前,道,“宗主,渡口那处擒住人了,暗道出口在一户农人牛棚下。”

    江余邙问,“是谁。”

    两天鹰齐声化一,“是裴沁与寻戒。”

    其中一人又补了一句,“那和尚,与程宗主打起来了,落了下风,但一时还没出胜负,看来是要死战到底。”

    张自贤一时便笑了,与周遭人以眼色暗示看我说的如何。

    江余邙凝神一想,忽然明白过来,中气十足一声大喝“滚出来若你还记得自己生自雪邦,便不要做缩头乌龟”

    柳虹澜本好好地缩在一棵大树荫子里,不知被谁推攘了一下,滚落在地,爬起来缩手缩脚拜了拜,“阁阁主不在岛上。”

    此人深长眉目,白皙肌肤,微有女相,面容极美,身形高大而不与面容违和。

    藏身的黑袍因先前一番狼狈而掀开条缝,露出里头淡青的衣衫。

    裴若敏微微睁大眼睛,似想要看清,又似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眨眼,这人便被人从后头滋溜一声推开;脚底一滑,若不是轻功上乘,几乎就要滚落入水里。

    另一个面容苍白的黑袍人站到前头来,本该气宇轩昂,与柳虹澜相较却有些羸弱病态。

    江余邙打量来人,道,“看看你不人不鬼的样子”

    转脸不看他,稍稍平了平气,方才接着说,“竟沦落到与贼人为伍”

    说罢,忽然提着剑,一纵掠至跟前,给了他一下子。

    虽说是剑面拍的,但这一下子可不是谁都受得住。

    重甄一个趔趄,险些栽倒,猛地跪下,脸发白。

    叶玉棠简直惊骇,“你们这些正常人家的爹,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

    长孙茂显然习以为常,答道,“只有这位。”

    叶玉棠看他一眼,不由一笑,心道,也不知是谁,屁股都给爹打得血肉模糊。

    江余邙背过身踱了几步,道,“说说吧。”

    重甄却忽然反问,“宗主信我吗”

    稍显浑浊却不失凌厉的眼将重甄打量片刻,“叫我怎么信你”

    重甄垂了垂头,像是谢他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随后道,“巴德雄伤人无数,手段残忍;裴沁从旁唆使,难脱罪责;梦珠与一双幼儿被郭公蛊残害,少庄主与贼人失之交臂,错失救人先机,不得已去子留母,却因救人之急,而以惊鸿剑误伤了程血影;巴蛮与摩尼教表里为奸,各有所图,此番前来中原,目的定不简单这些他们故意想让我们知晓的,宗主信多少”

    江余氓道,“我半个字不信。”

    重甄反问,“为什么”

    江余氓道,“往日种种罪孽,多半是那老贼为救女所造;那老贼为她脱罪不及,为何反诬自己女儿清白他恨不得中原大乱,又如何句句为你洗清冤屈,又如何将这救人芳名安在凝儿头上若事实果真如此,凝儿又为何拒不承认,反眼睁睁看你身陷囹圄”

    重甄又一躬身,“巴德雄狡狯如斯。故布弃子,所言岂会是真。而这女子,所知众多密闻句句皆中要害,倘若是真,必活不到今日。宗主英明。可是她却未必是弃子,故布此局,引父亲与众人来此,怕是有诈”

    江余氓道,“这岛上全然五宗佼佼者。巴德雄废人一个,另一个劳什子番邦粗人,若真有大作为,何必费尽心机盗我中原秘籍这起子人,翻不起什么浪。”

    重甄答得心急,“贼人在暗,宗主切不可掉以轻心。若您还信得过在下,请速速带人离岛。”

    江余氓问,“你觉得他打算做什么”

    重甄道,“几个手下仍在盘查。”

    江余氓笑了几声,“岛上岗哨、暗哨在此守了月余,并未见任何生人上岛。这月来,洞庭周遭,又遍布刀宗与我雪邦的人,哪怕再荫蔽的穴道也逃不过程宗主与天鹰法眼。登岛之人,除却你们几个装神弄鬼的,统统有去无回。何况,此刻裴沁已在岛外被程宗主所擒,虎毒不食子,巴德雄岂敢擅动”

    江余氓在他跟前踱步,打量他,显是有些恨其不争,“倒是你。我本不指望你这江湖第一大忙人能与我联手铲除奸贼。比起忧心你是否是胆小鼠辈,我倒宁愿你是做了菩萨,登岛来劝善我,要普度众生,要渡魔成佛,要我放过巴德雄来了。你若怕事,便请先走。”

    半晌不见重甄答话,江余邙只道,“若要留在岛上,便给我安分些。”

    叶玉棠正欲同长孙茂论两句剑老虎的不是,忽然便听见一声“还有你”

    一低头,雪元剑锋已指了过来,与剑芒一般锐利的眼神钉在了长孙茂身上。

    “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你这些年你在他庇护之下做下的勾当。私人恩怨我且不论,以侠义之名行不已之举,因个人私欲动用私刑如此种种,待解决了那老贼我再收拾。”

    说罢,剑老虎扬扬手,嘱咐十二名上弦天鹰,“将这几人看好了。若发现形迹可疑,照贼子论处。”

    叶玉棠“”

    渐渐众人散去,重甄才缓缓起身,看他样子,多半膝盖发酸,脚也没知觉了。

    叶玉棠不明白,“招呼一下,立马站起来便是。他跪这些时候做什么”

    长孙茂道,“小时候叔父揍他,用臂长的剑脊抽他,他跪着,便没法躲。若想起身,便是不尊师长,加罚。许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总以为一站起来,叔父立马又要将他抽到跪下。”

    叶玉棠听得心生同情。又觉得没爹真好,师父也真好。

    忽然又笑,眯起眼盯他,笑道,“也没哑巴啊,能好好说话。”

    伸手欲捏他脸,但觉得背心灼灼,一侧头,便看见屠万金一张黝黑脸与铜面生一张煞白的脸并列摆在一处。

    两人宛如黑白双煞,四双眼有神极了,一眨不眨盯着两人。

    叶玉棠摸摸收回手,心里直好笑。

    柳虹澜扶着重甄,问,“阁主,下一步怎么办”

    重甄道,“找井。”

    柳虹澜道,“可是我们的人没法上岛,这偌大君山岛,一时半会如何去寻”

    重甄抬头,盯住十二只黑鹰。

    铜面生摇摇头,“宗主如何想不到蛊阵这些天我们几近将君山岛翻了个底掉天,连你们打得那些个狗洞,不出一刻便也都统统寻到。若打了井,早就找见了。这位姑娘高人,你瞪我做什么”

    叶玉棠“你才挖狗洞呢你祖上十八代挖狗洞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诶嘿日更或者隔日更至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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