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有些暖, 带着湿润的气息,从海面上吹来。阮苏却不觉得暖和,背后冒着冷汗,她一紧张, 肚子里两个孩子也跟着闹腾, 踢得她有些疼。小豆芽拉着她的手, 也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
    天色便更加不好了。
    靳清煦坐在旁边, 双手放在双膝上。缓慢而平静地述说儿时的故事。
    “我比清煦小四岁妈妈不喜欢他,我生来便是为了让妈妈满意的, 可是妈妈似乎对我并不满意。还因为我,送了清煦去心理诊所接受疗程。从小到大, 他一直在做治疗。我都跟医生说过很多次了,没有必要, 我和清煦能和平共处, 我们很好如果需要治疗,最应该治疗的是我妈”
    “嗯”阮苏听得明白, 现在说话的是那个自称宸哥的人格。
    “八岁那年, 妈妈给我转校,跟沈沐宸去一间小学。他当时和那个叫孟瑶的姑娘走得近, 我就和那个姑娘也走得近。倒是想看看, 除了妈妈是不是别人也觉得我比不上他”
    “我害死他们一起养的野猫,让他们误会, 趁虚而入, 和那姑娘传绯闻。”
    “沈沐宸越不爽, 我就越觉得爽”
    “那是我生命中第一回占据上风,报复的快感”
    “到底是谋算来的感情,春游的时候,他借机送人家巧克力想和人家和好。”
    “我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孟瑶太可爱了被他抢回去的话,妈妈一定不会原谅我”
    阮苏这才隐隐听了出来,沈沐宸小学春游失忆的事情,八成跟他靳清煦脱不了干系了。“小孟瑶是你害的”
    靳清煦转眼看着阮苏,眼里闪过一丝寒光,“可不是么”
    “是她想说去悬崖边上看看的,说下面有个很深的海洞。”
    “我问她,你想不想下去看看”
    “她看着我,像是在期待什么惊喜似的,我只好满足了她”
    “看着她跳下去,跟只花蝴蝶似的。我得不到的,沈沐宸也得不到。这样妈妈才会满意吧”
    阮苏听得背后又是一阵寒凉,忙紧了紧抱着儿子的手。小豆芽被怪这怪人吓得不轻,眼里擒着眼泪,拼命忍者没掉下来。
    “你承认了是你杀了小孟瑶”
    靳清煦勾了勾嘴角,没答话。他身上却响起来手机的声音。阮苏见他低头从口袋里摸出来自己的手机,上头来电显示老公。
    “呵哥他找来了”靳清煦说着接通了电话。
    小豆芽按奈不住,先喊了一声“爸爸”
    沈沐宸头还隐隐作痛,听着那头儿子的喊声,带着风声,心头又是一紧。“如煜,你们在哪里”
    “哥”靳清煦的声音安静地从那头传来,“他们和我在一起”
    “你敢动他们一根汗毛我会让你付出十倍代价”
    “哦”靳清煦却爽朗笑了起来,“还从没见过哥放这么狠的话”
    “有点儿意思”
    “靳清煦,小孟瑶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完。”
    沈沐宸话没完,电话已经被那头挂断了。
    “啧啧啧,你听听,他还为了那个女孩儿要跟我没完”
    靳清煦看着阮苏,“苏苏,你不吃醋么”
    “要不,做我女人。如煜和你肚子里的两个孩子,我都会好好照顾的”
    “妈不是喜欢沈沐宸么我要是把他的老婆带回家,她一定会满意”
    “宸宸”阮苏试探着他的人格。
    “苏苏,你果然懂我的”
    阮苏觉得恶心。“我跟你回家,我们先下去说话好不好”
    “这儿风大,我有些不舒服”
    “哦哪儿不舒服了我看看”靳清煦说着,要伸手过来摸阮苏的肚子。
    阮苏忙下意识将手挡在胸前,小豆芽却是慌了,一把从阮苏手里正脱下来,怔怔拦在靳清煦面前,“你不准碰我妈妈”
    靳清煦刚才还温和的表情忽的顿了顿,“如煜”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靳清煦说着,要伸手过来抱他。
    小豆芽冲着他的手臂,便是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啊”靳清煦疼得龇牙咧嘴,一把拉着小豆芽的衣领,单手将他举了起来。
    “别,别动我崽”阮苏看得心慌,忙要站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脚早就发麻,肚子也一阵阵动静难受的紧。
    “崽,你先听话呀”阮苏试着好声好气劝劝儿子,现在不是和这个变态正面对抗的时候
    靳清煦看阮苏难受,竟是也心软了几分,“崽,听话。”说着,才将小豆芽放了下来。
    小豆芽刚刚还在眼里打转的眼泪,已经忍不住落了下来。
    大雨倾盆而至,靳清煦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海面,“下雨了呀”
    “差点忘了,崽你一哭天就下雨”
    “你怎么知道的”阮苏几分惊讶。
    靳清煦够了勾嘴角“iz调查到的。问过幼儿园,又问过医院,不是还买过营销号报道么你们不记得了”
    他说起来的样子,波澜不惊好像完全与自己无关了。
    阮苏望着还被他扣在手里的小豆芽“你把崽还我,我哄哄他雨才能停”
    “下雨”靳清煦张开双臂,面朝海洋,“不是挺好么”说着转身回来,嘴角露出一道寒光,又是一掌抓住小豆芽的脖子,“你给我哭啊”
    阮苏一把扑了过来,拉着靳清煦的手,相帮小豆芽挣脱,可是男人力气太大,根本不行。“你别动我崽”
    雨下得更大,靳清煦得来爽意,一把甩开了阮苏。阮苏扑倒在地,肚子隐隐疼,没了力气。
    “妈妈”小豆芽望着阮苏,猝不及防又被靳清煦一把捉了起来。
    “我喜欢下雨,儿子”
    “那些阳光和闪光,全都属于沈沐宸。而我是他在光下的影子。”
    “他每发一次光,我就被踩着疼。”
    “只有下雨的时候,没有影子”
    小豆芽衣领被他锁着,扣住了喉咙,眼睛只能紧闭,几近就要没有氧气。
    “明明是我的儿子,为什么看到你这样,我还挺开心的”靳清煦说着,大笑着。小豆芽却缓缓睁开了眼睛,里头的愤怒不可遏制,一道电光从天而降,大雨如箭。靳清煦被落在身后的闪电吓了一跳,随即回神过来,意识到这是小豆芽召唤来的雷雨,靳清煦继续冷笑,“你才多大就拿这些东西吓我”
    靳清煦却忽的听到他喉咙里深沉低吟,根本不像一个孩子能发出来的声音。小豆芽的脸,也被什么东西忽的照亮了。靳清煦缓缓转头,巨大球形闪电漂浮在他身后。
    沈沐宸赶来,看到地上扑倒的阮苏,一把跑过去扶着。儿子却还在靳清煦手里,“清煦你回头吧”
    “把儿子还给我”
    靳清煦看着沈沐宸,笑了笑,“哥,你看清楚了现在是你儿子不放过我”
    “没有”阮苏声音虚弱,忙劝着小豆芽,“崽,我们不能这样,你这样也会伤到自己的”
    沈沐宸也看着小豆芽,“如煜,妈妈给你读的绘本,还记得么控制愤怒”
    “啧啧啧,还真是一家亲。”
    “可惜”靳清煦说着,笑着看着小豆芽,“儿子,你觉得我怕这个”
    “我告诉你,我根本不怕死”
    阮苏听得靳清煦这话,呼吸都停止了。
    沈沐宸却道,“你不记得小孟瑶了”
    “小孟瑶记得刚刚我还跟苏苏说我们三个的故事来着”
    “怎么,你还想着人家”
    “谁让她喜欢你呢还想着跟你和好”
    “我好不容易才把她从你手上抢过来,好让你难受难受,怎么能让她回去你身边呢”
    “你错了”沈沐宸几分镇定,“清煦,小孟瑶喜欢你。”
    刚刚满眼戾气的靳清煦,现在脸上竟然多了一丝迟疑。“你说什么”
    沈沐宸“那天我在海边问她,她亲口说的。”
    靳清煦“她说什么了”
    “她说你们都觉得他是转校生,所以觉得他怪怪的,才不喜欢他的吧可是我喜欢他”
    “不可能你说谎”
    “她从来都没对我真心过。”
    “跟我在一起,只是为了一起气你”
    “她说的,她喜欢你。”沈沐宸话语沉稳有力。
    靳清煦手上举着的小豆芽,缓缓往下放,忽的放声大笑起来,“这世界上还有喜欢我的人”
    沈沐宸看着他点头,“虽然年纪很小,可是算是一个吧。”
    “小孟瑶很善良,谁跟她在一起,都会觉得开心。”
    “你也是吧”他接着试探,“那段时间跟她在一起,虽然别有目的,可你也是很开心的不是么”
    “那是她给你的善意。”
    “不止是小孟瑶,世间万物都有善意。阳光,风,树林,海水。都是温暖的。”
    “阳光风树林海水”靳清煦口里念念有词,手里小豆芽已经落在地上。衣领也被他松开。小豆芽蹲下身去,忙咳嗽了几声,大声喘气。
    阮苏忙小声对儿子招手,“快过来,崽”
    小豆芽一把冲到阮苏身边。
    沈沐宸才接着道,“你要是想,以后我们一起感受这些善意。”
    “我们都能选择自己的生活,不需要被其他的声音左右”
    靳清煦看了一眼身后的闪电,又看了看沈沐宸,“这就是你所谓的善意”
    小豆芽被阮苏抱在怀里,看着靳清煦,眼里愤怒依然未退。
    沈沐宸才对儿子道,“如煜驱走那东西”
    “刚刚他推了妈妈还想杀我”小豆芽不肯,眼里更是燃起来几分愤怒。
    靳清煦冷笑了一声,“他都无法原谅我。更何况是你”
    “呵,善意”
    “都是骗人的鬼话”
    “哥,我当了你一辈子的影子。在这东西面前,我终于算是见得光了”靳清煦笑着说完,转身便朝着那团电光之中扑过去。
    “别”沈沐宸朝着他大喊。
    那团电光忽的散去,靳清煦直直扑了个空。沈沐宸看了看阮苏怀里的小豆芽,儿子已经没了力气,几分虚弱,眼里的愤怒也全都消散,“我原谅叔叔”说完,便晕厥了过去。
    阮苏忙捧着他的小脸,按着他的人中,“崽,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靳清煦回身,几分不可置信。
    “善意”说着叹了一口长气。
    雨停了,天空放晴,万里无云。
    沈沐宸也忙过去阮苏身边抱着儿子。无暇顾及靳清煦。
    靳清煦转背过去,明媚的大海,温暖的海风,熟悉又陌生,像是生命中第一次相遇。他嘴里念念有词,“小孟瑶你喜欢我”说着,眼角落下一颗眼泪,从海崖边直直坠了下去。
    “我也喜欢你”
    阮苏再醒来的时候,是在病房里。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睡衣。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圆滚滚还腰间,里头两个小家伙闹腾得厉害,该是饿了
    “崽”阮苏想起来,把小豆芽送到医院的时候,自己也累得不行了,也不知道儿子现在醒了没有。侧眼看了看沈沐宸,他趴在床边睡着了,嘴角胡渣渐深,似是很久没剃过了。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昏睡了多久
    阮苏没忍心叫醒他,可肚子饿得厉害,只好自己撑着腰杆起来,悄声走出来病房,找找护士要吃的。
    王楚萧却等在病房门口,看到阮苏出来,忙上前来扶着,“太太,您怎么自己出来了”
    “嘘”阮苏做了个静音的手势,“他睡着了”
    “我崽他醒了没呀”
    王楚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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