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高人自有怪异,顾莘莘没再追问,笑着去看其它珍稀。
这一番流连欣赏,等宴席结束,夜色已晚。
出了酒楼,商会有马车,殷勤地要送顾莘莘与谢栩,顾莘莘婉拒了。方才在酒楼里酒气浓重,有些憋闷,她想透口气,再加上夜里吃得多,走走路消消食。
她没有坐马车,谢栩便也没坐,两人便沿着长街往回走,所幸城南与城西并无太远,走一炷香就到了。
长街漫漫,天上的月光铺下来,地上一片银辉,若有风来,吹起衣袂飘逸,人仿佛自月辉上飘过。
顾莘莘很喜欢这种感觉,硕大的京城,褪去白日喧嚣,携一两个好友,自无人小道踱步,周身静谧,晚风吹来花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主要是顾莘莘说,谢栩听。
顾莘莘先是说今晚吃的菜,味道不错,她打算过段时间带徐清来,总得要他知道,人生除了八宝鸭之外,还得有别的伟大追求。
比如,今晚那盘果木鸡。
换了往日,谢栩怕是又要沉下脸,毕竟他跟徐清天生气场不和。
但今晚的谢栩,若有所思,一路话语极少。
顾莘莘便问“想什么呢那些珍稀哎,我觉得不算什么,你以后会看到比这多百倍的珍稀”
毕竟你日后是太尉大人,没准你还要做摄政王
这般一想,顾莘莘露出了沉幻中的微笑。若真有哪一日,他能分自己一杯羹就好了。
傻笑一阵无人理,顾莘莘见谢栩仍低头不语,问“怎么不说话,还想着公务么”
谢栩这才回神,道“没什么,在想那些画。”
“画什么画”今晚福阁里,有不少名家画作。
谢栩却道“前会长何老爷子的画。”
“为什么因为他独具一格”
谢栩摇头,“非也。”
顾莘莘问“你是觉得它怪吗”其实她也有同感,“是有些,画风就算了,尤其是不留名,那些传世的画家生怕自己被忘记,什么都会忘,明鉴绝对不会,不然后世怎么记住自己老爷子倒好,题句诗就跑,真真是淡泊名利。”
“对了,那诗叫什么来着”顾莘莘想了会,没想起来。
谢栩道“日复一日长永久,岁岁花叶各一半。”
“这有什么不对吗自己作的画,想提什么都可以啊。”
她想了想,顿悟道“哦画境不符”
谢栩颔首,“一般人提诗提词,多是跟画景相符,但他没有,而且不管每幅画什么内容,他都只留这一句。”
顾莘莘凝神回想,确实如此,老爷子的画在墙上挂了好几幅,但落款永远是那句诗“莫非,它有什么玄机”
这概率微乎其微,但顾莘莘相信谢栩的直觉,他不会平白无故发出质疑。
顾莘莘试探道“这是不是映射了某种事物或在暗示什么”顾莘莘便将那句诗反复念叨,“日复一日长永久,岁岁花叶各一半”
好奇怪,并不算押韵,语句也有些莫名,不知诗意究竟讲述何物。
再追思何老爷子的传说,顾莘莘慢慢觉出不对,名流、巨贾、与高官相识,一年前却急流勇退一年前,不正是贩盐案发的时间吗
一直深思的谢栩突然抬起头,眼中蹦出光。
“我懂了。”谢栩说“这就是他的留名,每一幅画上,他的名鉴。”
“留名”顾莘莘道“哪有人名字这么长长成了诗”
谢栩道“所有人都误解了,它不是诗,而是两句看似像诗的字谜。”
“字谜”
“是。”谢栩用沉缓,且笃定的语气道“日复一日长永久,岁岁花叶各一半谜底就是”
“昌华。”
顾莘莘一瞬瞪大眼。
那两字入耳时,顾莘莘是惊诧的。
可的确如此,那两句诗拆开来看,谜底千真万确就是“昌华”。
她不敢置信“会不会是巧合啊而且世上表字昌华的人,肯定不止一个。”
谢栩道“是不是,一查就知了。”
再无多话,他直奔官署。
官署里,王大人正在为新案件头痛。
贩盐案还没破,又来了新案子,边关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大批不明军火武器悄悄入了关,对方手段隐蔽,目前不知这批武器流向哪里,背后黑手又是谁。
多事之春啊,王大人扶额。
好在,谢栩的到来给了他一个好消息,贩盐案有进展了
那个字“昌华”的嫌疑人,他暂时锁定了一个。
王大人同样雷厉风行,既有嫌疑,便立刻派人去查。
这一查,真不得了。
这个姓何名卓,前商会会长的人,的确表字昌华。
从这可以推断,谢栩推断的字谜,是正确的。
接着查,发现宴席上关于他的大部分内容都是正确的,商人,年过五旬,去年因不明原因退出商会。
在会时,人脉广泛,官、商两道皆有密切来往,手握大笔资产,在行业内,拥有呼风唤雨的能力。
这样的人,如果想通过走私获取更大的暴利,人脉跟金钱,皆是允许的。
随着进一步调查,廷尉发现了他近半年的行动,他用隐秘的方式,将自己名下住宅、商铺等不动产逐一出售,搁现代,颇有些跑路的意味。
最后两条消息,则是最关键的。
一封是信,官府查出了何卓的两封私人信笺,拿出来与谢栩看过真匣子里的信,字体一模一样,如出一辙。
而更关键的是廷尉查出了何卓与走私案“畏罪纵火自杀”的孟云义乃是旧识他们过去就是忘年交及结义兄弟
所以,那封书信上以兄弟相称,拜托对方放行的关系逻辑,完全吻合
追查到此,何卓的嫌疑越发浓重,整个廷尉越发警惕。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派人紧盯着何家老宅。
这时又传来一个消息,何卓在某天深夜,竟然带着一屋老小跟部分贵重物品,用特殊的方法,出逃了如果说,前面都只是怀疑,但最后的出逃,便真正坐实了他的犯罪事实。
不是心虚为何逃窜。
廷尉再不能等,直接派人追拦,可到了城门口才发现,为了躲避追查,何家人用的法子相当巧妙,借何卓母亲过大寿的名义,请了一大帮子戏班子与杂耍团来,而后借戏班子与杂耍团为幌子,易容假扮,混入戏班子或杂耍团里,整个悄悄出城
为了出城,他们甚至买通了城门守卫,出了城后,便一路往外狂奔。
等廷尉司反应过来时,他们已逃了大半夜,快的话,只怕已到了附近都城。
顾莘莘虽没能跟谢栩一道,但能猜到这场追捕的激烈,狡兔三窟,夜长梦多,他们逃得越远,便越难抓捕。何卓财大气粗,纵横商界几十年,也许在每个城都有自己的落脚点与联络点,叫人防不胜防,尤其是,他们一旦逃出边关,逃到邻国,那就难了。
事已至此,廷尉再无选择,王大人亲自带队,谢栩陪在左右,一群人狂命追赶。日夜不休,马儿嘶鸣着,近乎风驰电掣。
经过两天两夜,在对方即将抵达某座都城时,廷尉卿的人马,在城外的树林将何家老小团团包围。
官兵高举的火把映亮了夜色,一派肃穆中,何家最前面的马车中,缓缓走出一个老者。
对着摇曳的火光,他说“我知道早晚会被抓,没想到,这么快。”,,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