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亲兄弟,而谢父又同顾莘莘父亲一样,都为武官,不同的是,谢父一心在边疆保家卫国,耽误了嫁娶,三十多才成亲。是以谢栩年岁比同辈堂兄小上十几岁,跟谢文龙谢文武等侄子们差不多大。

    谢栩是个苦命的,童年时随军养在边关,可数年前边关战役失败,谢父中了敌人陷阱,生死不明,谢母城破后被人侮辱自杀,失去双亲的谢栩被带回中原,放回本家谢氏抚养。

    而又因为爵位之争,谢家舅舅们十分不待见这位嫡亲堂弟。

    这一代两舅舅无甚本事,但谢家祖上有军功,得封卫南候,上辈子世袭到谢父头上,谢父在战场上没了下落,爵位就该谢栩继承。古代官职可与爵位并存,爵位虽并无实权,但享有国家俸禄与氏族荣光,绝非芝麻小官能比。

    这叫谢家舅舅如何甘心,早些年小堂弟未出生,他们以为大伯一心卫国,无意娶妻生子,就等着大伯无后,爵位过给他们二房亲侄。而现在,少年的到来断了舅舅的希望,舅舅们怎能不恨,若非族规严厉,只怕弄死他的心都有了。

    为了撒气,舅舅们便对外称小堂弟出身卑贱,母亲只是随军洒扫的贱婢,大老爷需要人伺候才勉强纳下,连侍妾都不如,此等庶出子无资格继承爵位。

    而更巧的是,这位小少爷是五月生。

    在古代,五月可不是好月份,“五”通读“恶”,五月称“恶月”,传闻这个月易鬼怪作乱,瘟疫盛起,而五月五日则乃本月最不详之日,称恶月恶日,就连这天出生的婴孩都认为是不堪教养的逆子,不少这一日出生的婴孩被父母狠心扼杀。

    而谢栩,恰恰是五月五日生。

    这刚好给了舅舅们足够多的说辞,卑贱且不详的孩子,如何世袭侯位

    而谢家人的厌恶也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从孩子九岁进府开始,苛待他至今已有五年。

    听完介绍,顾莘莘哀叹。

    孤苦,命格不详,被众人所弃,这人设若是落在各古风小说,并不少见,可落到制片身上,落到真正相识的人身上,她只想报以同情。

    制片,你煤气罐托生么,穿来的命比我还霉。

    再移目紫藤下,少年穿了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袍,秋风扑棱棱吹过,那身躯瘦得紧,本就不算宽大的衣服摇荡起来,显得一张脸庞苍白羸弱。

    这么看,又让顾莘莘想起那个月色下,面容苍白,独自含着心事,徘徊在湖边的男人。

    顾莘莘思绪翩飞,院内的主仆也不算安宁。

    风有些大,小书童拿了件外袍过来给主子,道“主子,可不能再受风寒了。”

    前段时间主子身体不利索,总是昏睡过去,这几天才好了些。

    这边顾莘莘却瞪大了眼,在少年要披外袍时,左手倒是正常的穿衣,右手胳膊却是软绵绵垂着,毫无力气。

    右手怎么了残废了

    原来没有最惨只有更惨,她虽说也是双亲全无,起码好手好脚,没想到制片不仅是人见人躲的五月子,还是个残废

    她赶紧问“怎么会这样”舅舅打的也太残忍了亲堂弟啊

    “这倒不是”阿翠道“碍着氏族,舅舅们明面上不敢太过,这伤是谢少爷进府后自己摔的,莫名其妙从高处落下来摔断的。”

    阿翠又道“不过府里小道消息讲,不是他自己摔的,是你那大表哥谢文龙推的他不容小堂叔抢自己爹的爵位,寻了机会,把刚入府的谢少爷从假山上推了下去”

    顾莘莘想起那个一脸阴沉的大表哥,还真像他做的。

    啧啧,这谢府,果然从根上就坏了。

    正想着,院里突然传来高喝,“怎么又吵又闹的,又想做什么快回去”

    顾莘莘伸头一看,是两个巡逻至此院外的侍卫,谢家将这少年囚禁在院落,恐怕是刚刚她冲进去跟“制片”相认,才惹来了巡卫。

    眼下谢栩的身份,再不济是个少爷,那侍卫却如此高声呵斥,另一个甚至挥着手中家伙,“夫人吩咐了,三爷要是不配合,莫怪我们动规矩。”

    一般人听这话多半恼怒,偏偏那少年一脸平静,侧过头看了那二人一眼。

    刚好面对顾莘莘的方向,她看了个正着。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苍白无澜,只有那眼神,瞳仁极黑,不言不语,沉沉掠过去,有着超乎年龄的冷漠与寒光。

    顾莘莘忍不住心头一跳,莫名生出俱意,那两个侍卫也吓到,各退一步,嫌弃道“呸,五月子就是邪门”

    顾莘莘回了屋。

    回屋后她想,虽然制片容貌依旧,但性格与现代还是有些出入。

    回想现代的制片,那位集焦躁与沉郁一体的男人,来了古代去了焦躁,一身沉郁之气越发浓烈,尤其是从小院最后一瞥的眼神,阴深,幽邃,于压抑中藏着锋芒,看得人心头发凉。

    某些方面她个直觉性很强的人,像是呼应着这种心理,顾莘莘脑门靠近太阳穴处,带着些微的奇异疼痛,突突跳起来。

    是凶兆大凶

    是她经历过多次的特殊感觉。

    怎地从紫藤小院回来就这般强烈预警,是异能想告诉自己什么关于制片的

    心下不安,往常这种预警,多是有重大变故发生,甚至对她命格有直接影响才会出现。换了过去,她早就问卜镜了但能给她解答的卜镜早就不在了。

    那别的镜子呢

    她环视一圈,梳妆台上摆着一张铜镜,古代的镜面昏黄,跟现代清晰的水银镜不同,也不知成不成。

    她放下手中用过午膳的碗,打发阿翠将碗筷送回厨房。

    等到房里只剩自己,她坐到梳妆台前,拿起那黄铜镜,镜面映出她模糊的脸庞。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

    按照卜算惯例,她将手指咬破,沾血的食指触向镜面,镜面硬而凉,须臾,镜面诡异的轻颤。

    顾莘莘大喜这面镜子竟对自己的召唤有反应,能与她意识相合。

    顾莘莘端正镜子,双手握拢成圆,精神高度专注,声音沉稳缓慢,务必让卜器听得见。

    “卜镜,我想问问谢栩,未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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